另一方面,則是陛下對于歐陽志的支持,歐陽志在定興縣,進行變法,雖只是一縣之地,卻是開大明之先河,創自高祖以來之未有之創舉。
陛下……已不再是弘治十二年的陛下了。
…………
過完了年,開了春。
今年的天氣,暖和的還算早,天氣一好,定興縣數萬的勞力,便蜂擁而至,繼續修筑道路,以至于春耕,竟都有些耽誤了。
所有的水泥混凝土,開始攪拌,早已預制好的竹筋,先行鋪就,接著倒上混凝土,泥匠拿著平刀,開始抹平,為了防止熱脹冷縮,道路還需預留一道縫隙,道路兩旁,也需進行平整……
甚至,還有一些土地,需要預留,以備未來之需。
熬制好的瀝青,開始倒在已抹平和風干的混凝土路面上,匠人們戴著口罩,開始對其進行找平。
各個路段,到處都在忙碌,車馬如龍。
無數的銀子,變成了無數的民夫,也變成了數之不盡的物資,更是帶來了無數的作坊,日夜不停的開工,大肆的招募流民,甚至招工的掮客,竟已跑去了云貴。
竣工之日……在即!
可此時,一封書信,卻是送到了方繼藩的案頭上。
方繼藩只看了一眼,歐陽志的,嗯,怪想他的,這家伙,過年沐休也不回來看看自己這個恩師,沒有良心啊,虧得為師,還給他準備好了三千八百八十八文銅錢的大紅包。
拆開書信,方繼藩便明白怎麼回事了,歐陽志感到了擔憂,因為在計算之后,他發現,這一條路段,原來預計投入二十二萬兩銀子,可實際上的開銷,竟是二十五萬兩,這多出來的三萬兩,對于定興縣這般的窮鄉僻壤而言,是沉重的負擔。
方繼藩想都沒想,回復了一句:“可以稅賦為抵押,繼續借貸。”
接著,命人趕緊送去定興縣。
不幾日。
一個個消息,自縣衙里張榜出來。
既是收了稅,縣里的開銷,還是需明示的,定興縣還需多借貸三萬兩,不只如此,還有今年的稅賦,也將預備開征。
一下子,整個定興縣炸了。
日子沒法過了啊。
地主們要餓死了啊。
過完年,你就催稅,你招募了這麼多人去修路,接過地里想要雇人種地,佃農少,而地多,這不但要交稅,佃農竟也要求提高租價,這日子,還能過嗎?
聽說方家莊,那方老太爺,聽說了此事,竟是吐出了一口血,捶胸跌足,說一句世道怎麼成了這個樣子,整個人,便倒下了。
可歐陽志對此,似乎充耳不聞,他只負責收稅,命下頭的差役,嚴厲督辦,不可松懈。
…………
可定興縣的消息,傳的倒是很快。
原先的二十二萬兩,一下子變成了二十五萬兩,吏部尚書的王鰲看到了一份來自于保定府的奏報。
保定府知府乃是王鰲的門生。
這位知府頗有幾分憂國憂民,定興縣乃保定府的縣,歷來地處偏僻,又沒有什麼產出,本不為保定府所關注。
可一下子,這歐陽志成了縣令,卻是引發了天下人的關注。
知府心里愁啊,不少士紳,拿這縣令沒有辦法,只好將狀,告到了保定府來,希望知府能夠做主。
可他能做什麼主呢,一想到定興縣民不聊生,苛政猛于虎,思來想去,知府便上了奏來。
王鰲臉色鐵青,里頭所列舉的種種事,使他怒極攻心,拍案道:“老夫就不信,大明沒有了國法,老夫若是不彈劾這方繼藩和歐陽志,就不姓王!”
那書吏見王公動了真怒,忙道:“王公,這方都尉和歐陽……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“老夫自然知道,他們的身份,陛下對他們的態度,老夫豈有不知。可是……我大明的江山,不能毀在他們的手里,老夫忝為天官,豈可坐視,看看這些可憐的定興縣士紳吧,一個個在哀嚎,泣不成聲,這是多少的冤屈啊……就算那歐陽志狡辯,說破了天,老夫也絕不容許如此,大明是皇帝與士大夫治天下,若士大夫都離心離德了,這大明的江山,還穩得住嗎?”
他說罷,起身,一臉憂國憂民的愁容:“已經無法再姑息下去了。”
…………
定興縣……
方家堡。
大夫已來過了,方老太爺,這是氣急攻心,心里郁結,再加上年紀老邁,所以……
大夫們幾乎都搖搖頭,心病還需心藥醫。
可要對癥下藥,這心藥,只怕得是那歐陽志被千刀萬剮才成吧。
沒救了,料理后事吧。
方老太公,多子多福,大兒子是舉人,本在京師磨刀霍霍,預備科舉,一聽消息,連夜趕了回來,二子、三子、四子,要嘛守家,要嘛在外有所公干,現在也紛紛回鄉。
這定興縣不少與之交好的士紳人家,也來了不少。
眾人七嘴八舌,看著方老太爺這般樣子,個個愁容滿面。
“這是不讓人活了啊。”
“辱我們太甚。”
方老太爺悲哀的看著床榻上的帳子,他覺得自己的身體,虛弱的不行,心口堵得慌。
兒子們在塌下,倒是盡孝。
可有什麼用呢。
這是祖上的基業,是祖產啊,祖產落到自己手里,自己是戰戰兢兢,為了守住這個家,不知花費了多少的氣力。
可是……到了現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