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現在,顯然對于民間的反應,很是熱心。
前幾日,自己可是足足的熬了一宿呢。
弘治皇帝面帶微笑,低頭看著,這里頭所奏報的內容,無所不包,例如東市和西市的物價,現在到了幾何,例如最近京里發生了什麼事……
弘治皇帝暫時沒有心情關注物價,也沒有興趣去看各個衙署發生了什麼。
而是一路朝后翻閱。
等到了一個地方,他停了下來。
“京中《球經》出新刊,百姓叫罵不絕,更有人至書鋪要求退刊,引發爭執,前因后果,似與《球經》中一篇與帝同姓者評論有關…”
弘治皇帝看著,臉都綠了。
他眼里忽明忽暗,神色凝重。
后頭,還有關于某些百姓痛罵的內容。
顯然,廠衛的奏報,還是有一些修飾的,盡力不會用什麼不雅的言辭,讓其出現在陛下的案頭上,可見這些痛斥,顯然可能比現實中溫柔的多。
可哪怕是如此,上頭的字眼,卻依然尖銳。
弘治皇帝鐵青著臉,手微微在顫抖。
蕭敬察覺出了異樣。
咋了?
陛下對于奏報,還不滿意?
他知道陛下關注球賽,所以對于球賽的內容,也格外關注,早就吩咐了下頭,關于球的事,都要打探的詳盡一些。
可陛下這一副眼里要殺人的樣子,卻讓他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陛下……不會對奏報……不滿意吧。
真是伴君如伴虎啊。
蕭敬也不知咋了,最近總是被陛下呵斥。
所以他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:“陛下……兵部尚書馬文升,馬上就要覲見了。”
哐當……
那茶盞頓時摔下來。
直接摔了個粉碎。
蕭敬嚇的臉都白了,忙不迭的拜倒。
這地上可滿是茶盞摔碎之后的碎瓷,蕭敬的雙膝一跪,便有碎瓷扎在他的皮肉里,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褲腿泊泊而出。
“陛下……奴婢萬死啊,奴婢……真真該死。”他二話不說,揚起手就是給自己幾個耳光。
啪啪啪,下手極重,蕭敬的臉上頓時多了幾道鮮紅的掌印。
弘治皇帝瞥了他一眼……
忍不住道:“無事,朕……只是不喜這茶而已,你怎麼了?”
“……”蕭敬的臉被自己打成了豬頭,雙膝也扎破了,狼狽不堪,卻看著陛下,懵了。
這些日子,看來是過于緊張,竟是風聲鶴唳、草木皆兵。
蕭敬尷尬的擦了一把汗,忙道:“奴婢,這就去換,這就去換。”
弘治皇帝的臉色,漸漸的緩和下來。
他顯然沒有料到,一個球經的評論,竟會引起如此的軒然大波。
弘治皇帝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了民意的力量。
以往所謂的輿情和民意,都是二道販子,轉過了不知多少道手,什麼海晏河清,什麼天下大治,哪怕是有一些不好的民意,經過了無數道的潤色和修飾之后,卻也已面目全非。
唯獨是朱大壽……當失去了天子的光環時,弘治皇帝不禁有些無言……這些人,罵人真狠哪。
他假裝是漫不經心的樣子。
只背著手,道:“將地上的碎片,收拾干凈吧,蕭伴伴,你也去包扎一下,瞧你這個樣子……”
“是,是……”
蕭敬想哭。
他覺得自己和陛下的距離,竟有些遠了。
這是一個不妙的信號。
從前自己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蟲,陛下一挑眉,他就知道陛下在想什麼。
可現在……
弘治皇帝突然道:“對了,總決賽那一日……早一個時辰起來,朕要處理好手頭的奏疏。”
“是……”
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啊。
朕這評論,花費了多少的心力,里頭的點評,哪一個不是反復的推敲。
你們不是罵朕嗎?
好啊,那就來看看。
弘治皇帝的心里竟有些急切起來。
蕭敬預備要走時,弘治皇帝突然又叫住他:“蕭伴伴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弘治皇帝冷冷道:“從內帑里拿一筆銀子,五萬兩吧,買西山隊勝!”
“啊……”
蕭敬錯愕的看著弘治皇帝。
…………
總決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。
滿京城,都在熱議著這一場決賽。
也正因為如此,足彩的賠率不斷的浮動,不過這一場決賽,懸念卻不高,許多人都認為,此戰定是采石隊必勝。因而,這狗裁判隊該死的賠率,曾一度漲到了一賠五。
不過慢慢的,開始有下跌的趨勢,畢竟賠率高,不少人看好。
到了后來,卻不知是誰在背后操縱,一下子,賠率暴跌,想來是有大莊家突然進場,竟是生生砸盤,將賠率砸到了一賠二方才堪堪的穩住。
幾日之后,比賽的日子……到了。
…………
方繼藩手里捏著《球經》,竟是哭笑不得,他是今日才正式看了一眼球經的。
畢竟,方繼藩并不關心誰輸誰贏,反正無論誰贏,方繼藩都在最大的贏家。
《球經》的銷量火爆不說,足彩的抽成也是豐厚。
當然,這不是銀子的事,如果有必要,方繼藩隨時可以將這些所得獻給朝廷,他就是這樣的人,置身于名利場,卻一身傲骨,視名利如浮云,心里有的,只有家國天下,有的……是萬民的福祉……
踐行良知二字的準則,是方繼藩被人尊稱為大宗師的主要原因。
……
西山早已建立起了巨大的球場。
中間是球場,四周則是階梯狀的看臺,直接用磚石,再鋪上混凝土建成。
且這足球的盛行,讓西山的望遠鏡,銷量連日暴漲,進場的人們,人手一個望遠鏡,除此之外,還有無數人打出了各色的布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