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皇帝一臉詫異:“可是……只靠一個歐陽志嗎?”
朱載墨樂了:“大父,孫臣有許多的師兄,也有許多的師侄啊……”
“……”
透徹!
方繼藩心里樂開了花。
不是我方繼藩吹牛,說起教書育人……誰記得上我方繼藩……的門生王守仁!
弘治皇帝微笑:“不錯,你說的很有道理。”
他側目,看向劉健等人:“諸卿以為呢?”
劉健等人頓時開始琢磨起來,細細一琢磨,竟也駭然。
歷朝歷代,多少次的變法,哪一個變法,不是完美無缺,那些變更的法令,簡直可稱之為天下大同的典范,從商鞅的變法,再到王莽,到王安石,無不如此。
可是……
真正成的,又有幾人。
明明最完美的法律,結果卻淪為了笑柄,為此,許多人認為,是法度出了問題,人們為此,而爭論不休,可細細琢磨……皇孫的話……竟是很有幾分道理。
根子,在一群愿意去變法,愿意去推動這些新政的……人!
劉健硬著頭皮,他無話可說:“陛下,皇孫說的有道理。”
弘治皇帝方才心里的壓抑,卻是一掃而空。
皇孫的每一句話,都讓他有一種朕后繼有人的暢快之感,雖然,皇孫有些口沒遮攔,沒有多少城府,可這無關緊要。
弘治皇帝繼續看向謝遷。
謝遷和李東陽心里都苦笑,卻還是乖乖點頭:“臣也以為,皇孫所言,有道理。”
弘治皇帝看向王鰲。
王鰲:“……”
他搖了搖頭,隨即道:“陛下,皇孫能有此見識,乃我大明之福,此天佑大明啊。”
馬文升等人,也不知該說啥好。
他們為朝廷憂心忡忡,總認為,這一變法,天下必亂。
陛下何必要啃這硬骨頭呢。
其實到了他們這個地步的人,哪一個不是位極人臣,未必真要牟取什麼巨大的利益,他們在于的是名。
他們恐懼于,這可怕的變法,將他們徹底的淪為陛下的幫兇……
可是……
這變法,似有一些曙光,似乎……也并非情況糟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。
所以……他們也只能捏著鼻子,老老實實承認,圣孫說的,未嘗沒有道理。
弘治皇帝瞇著眼:“你們說的對,他真是一個……讓朕喜愛的好孩子啊。朕得此孫,此生無憾。”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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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八十四章:朕意已決
弘治皇帝看了兩個孩子一眼,而后道:“來人,將孩子抱去仁壽宮吧。”
說著,背著手,重新進入了奉天殿。
方繼藩給了方正卿一個殺人的眼神。
方正卿不以為意的樣子。
方繼藩顯得有些尷尬,匆忙道:“陛下,時候不早,兒臣該告退了。”
弘治皇帝想了想:“也好,正卿就留在宮中住一日。”
“是。”方繼藩汗顏。
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,方繼藩匆匆告辭。
……
弘治皇帝升座,看著諸臣,他左右四顧了這些肱股之臣們一眼。
而后,他徐徐道:“箭在弦上,已是不得不發。這是朱載墨尚且都懂的道理,朕也就不贅言了,朕視白民如子,亦視黑民為子弟,眼下,各種紛亂,朕也就不多說什麼了,諸卿,看定興縣就是。”
劉健等人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思。
成敗在于定興縣。
與其在此爭論不休,倒不如,繼續看這定興縣就是。
多說什麼,都是無益。
這小小一個縣,到底會成為什麼樣子,到時,自可看清了。
王鰲本想說什麼,可細細一思,陛下所言,并非沒有道理。
眼下,眾臣還處在震撼之中,皇孫所言的這些道理……真是可怖啊。
…………
仁壽宮。
朱載墨追著方正卿到了一處偏殿。
偏殿里,油燈冉冉,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,膚色如雪,凝著柳眉,微翹的鼻子微微垂下,她一雙眸子,落在燈下,燈下是一部書。
朱載墨便不追方正卿了,躡手躡腳的到了女孩兒身后,越過女孩兒的青絲,看著書。
他咳嗽:“你也看論語?”
女孩兒抬眸。
方正卿見了女孩兒,哇哇大叫:“姑姑,姑姑,這我姑姑。”
女孩兒微微皺眉,等見是方正卿,才露出笑容。
朱載墨便坐到女孩兒身邊道:“我們一起讀書。”
方正卿急的不得了:“說好了你來追我的呀……我們一起玩兒。”
女孩兒沉默了會兒,訓斥方正卿道:“你就知道玩,不讀書,就不明理。”
朱載墨樂了,道:“他還狀告他爹和女人親親。”
女孩兒:“……”
方正卿見二人都是一臉嫌棄自己的樣子,頓時……心涼涼了,便無精打采的退到一邊去,眼眶帶著微紅。
明明自己看的真真切切,明明就是自己的爹在親親,可為啥,好像所有人都在責怪自己一般。
他躲在殿柱之后。
朱載墨卻和女孩兒二人一起湊著腦袋,朱載墨念誦道:“子曰: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……這是不錯的,讀書理應時刻溫習,唯有如此,每一次溫習,不但可強化記憶,每一次讀來,又有不同的感受。你是小藩嗎?你生的我已不認得你了,我叫你姐姐好不好。”
“是姑姑。”
朱載墨不以為意,繼續和方小藩讀書。
讀了片刻,抬頭:“正卿呢?”
方正卿蜷在殿柱后頭,鼻子里吹著鼻涕的泡泡,呼呼的要睡著了,一臉幽怨的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