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健嘆了口氣道:“陛下,老臣,已命人去請方都尉了。”
弘治皇帝頷首點頭:“御史楊建所奏的,可屬實嗎?”
劉健點頭:“屬實。”
弘治皇帝便沒有做聲。
方繼藩來的很快,一聽要入宮,他總是很精神的。
進入了奉天殿,行禮道:“兒臣見過陛下。”
弘治皇帝什麼都沒有說,而是指了指案牘上的奏疏。
有宦官會意,將這奏疏送到了方繼藩手里。
方繼藩打開一看,道:“修路是有的,可說兒臣的門生圖利西山錢莊,甚至是和西山建業勾結,兒臣是大大的不認同,陛下啊,太子殿下他……”
弘治皇帝一愣:“這又和太子有何關系?”
方繼藩正色道:“陛下莫非忘了,太子殿下乃是西山錢莊和西山建業的大東家……”
“……”
事實上,這是朱厚照和方繼藩合伙折騰出來的東西。
大家都有股份。
太子畢竟是儲君嘛,這無論是建業還是錢莊,法人難道讓方繼藩來?
因而,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,方繼藩才是西山建業和西山錢莊的幕后黑手,可實際上,到哪里去說理,那契約書里,都是朱厚照為首。
方繼藩繼續道:“這御史,最可惡之處,就是污蔑太子殿下圖利,實是十惡不赦,兒臣認為,這其中……必有陰謀……”
這方繼藩說的煞有介事,令劉健頗為頭痛:“你別扯太子殿下,先說說,歐陽志修路,是誰的主意?”
方繼藩道:“是歐陽志的主意。我這個門生,一向聰明伶俐,思維開闊,高屋建瓴,也正因如此,眾門生之中,我最欣賞的,就是他這一股子敢想敢拼的機靈勁!”
方繼藩又道:“倘若劉公不相信,那就去定興縣問他便是,若是還不信,那就盡管打,用刑,拷打個三天三夜,我相信,他定是誠實的回答,這就是他的主意。”
方繼藩心里想,隨便你們怎麼打,歐陽志要是敢將我招供出來,算我方繼藩瞎了眼,再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真情在了。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有點無言。
劉健嘆了口氣。
弘治皇帝道:“這樣說來,這御史所彈劾的罪魁禍首,就是太子和歐陽卿家?”
方繼藩正色道:“陛下難道忘了嗎?歐陽志前去定興縣,便是要給全天下做一個表率,倘若為人表率,大膽革新,不為人反對,那麼兒臣以為,這便是歐陽志的失職了,只有被人罵,被人罵的越狠,越是證明,歐陽志的膽魄非常。陛下啊,當初,人們罵商鞅,也罵王安石,敢為天下先之人,豈有不被人罵的?”
“至于修路,兒臣現在,解釋什麼都是無用,只是認為,既然要修,那就修修試試看,倘若出了岔子,受害的范圍,也只在一縣之地,可倘若有用呢?”
真的沒辦法和陛下以及劉健解釋啊。
因為這涉及到了經濟學的原理,而弘治皇帝和劉公二人,對于兩世為人的方繼藩而言,形同于是五百年前的老臘肉和老古董,咋解釋?不瞎逼逼,還是干吧,結果出來,眼見為實,才是最深刻的教育。
畢竟,方繼藩是個老實忠厚的人,和那些靠耍嘴皮子的J貨不一樣。
弘治皇帝便長舒了口氣:“朕只擔心一件事,歐陽卿家在定興縣如此苛刻,只恐鬧的官逼民反啊。”
這是實情。
收了十一萬兩銀子的稅,弘治皇帝都嚇著了,小小一個縣里,有這麼多銀子,這給百姓們多少負擔啊。
現在這些民脂民膏,還要修路,修了路銀子不夠,還要借貸。
這……
方繼藩笑吟吟的道:“陛下倘若擔心,廠衛在那兒,不是布置了人手麼?”
弘治皇帝便瞥了一眼蕭敬一眼。
蕭敬會意,頷首點頭:“奴婢知道了。”
倒是劉健,卻更是憂心忡忡,哪怕是廠衛去,又有什麼用,真鬧到了干柴烈火的地步,一旦發生了民亂,哪怕是立即彈壓了下去,不還是朝廷的臉面無光嗎?
卻在此時,外頭有宦官道:“陛下,皇孫回來了。”
“什麼?”
弘治皇帝一聽,豁然而起,他詫異的看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也懵了,算了算日子,應當不是放假的時候啊,怎麼突然皇孫回來了。
其實保育院的事,方繼藩早就做甩手掌柜了,畢竟,有朱秀榮呢,這是個好女人,聰慧賢惠,方繼藩敢在任何人面前大膽包天的說,自己的妻子,是世上最好的女人,沒有之一!
弘治皇帝忙道:“人到了哪里?”
此時,朱載墨卻是晃悠悠的走了進來。
他還是老樣子,不喜歡讓人抱。
朱載墨已不小了,走路越發的穩健,挺壯實的,他背著書囊,入殿,朝弘治皇帝一禮:“孫兒見過大父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弘治皇帝的所有煩惱,都煙消云散,下了金鑾:“你怎麼回來了?”
“這幾日,在學孝道,師母為了讓我們實際體會,是以,讓我們各自歸家,見一見雙親,還需給雙親親自洗腳哪。”
“啊……”弘治皇帝既是欣慰,又是感慨,同時不悅的看了方繼藩一眼:“這也是你教的,孩子這麼小,怎麼可以讓他……”
方繼藩忙是搖頭:“公主殿下教授的,兒臣冤枉。”
弘治皇帝忙是牽著朱載墨,心里倍感親切,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孫兒,長高了,又長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