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他鄉人,如癡如醉,還如夢幻一般。
那知州和各官們心里咀嚼著圣旨中的每一句話,細細的斟酌之后,雖不知這醫學大學士,是何方神圣,可只聽敕其母為安人,心里就篤定了,這是六品的誥命,這大學士,至少是正六品以上,不過這一次過于興師動眾,顯然,可能比六品還要更顯耀一些。
唐寅頒完了旨意,見張靜還是跪在地上,戰戰兢兢,身子顫抖。
便上前,要將其攙扶起來,一面道:“張老先生,且先接旨吧,噢,是了,恩師也命學生,向張老先生問一聲好,他說,張森在諸徒孫和太徒孫之中,平平無奇,不過他能有此成績,也是甚為欣慰,恩師還好,張老先生……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。”
“……”
其他人尚且還沒想明白,這唐寅口中的恩師是誰。
知州等人,心里卻如RI狗一般。
難道……是傳說中娶了陛下獨女,為皇孫之師,與太子殿下,有若手足,且還小雞肚腸,心眼只有針尖大,動輒就打擊報復,還隔三差五,侮辱斯文,甚至以房牟利,鬧的京里百官怨聲載道的那位方都尉?
張森去了西山書院讀書,這沒什麼。
那西山書院,現在赫赫有名,人所共知,入學讀書者,不少。
可正因為人多,所以那些個徒子徒孫們,怎麼可能讓方都尉記得住呢,所以,大家也都是平常心,并不覺得,一個人入了西山學院,便可得到方都尉的恩庇。
現在……可就說不準了,方都尉還給這位老先生問好了啊。
至于那保長甲長,面上本掛著笑容,突然之間,臉色又變了。
他們對此,也略有耳聞,方才還覺得,張靜的兒子出息了,嗯……我們沒得罪過他,挺舒心的。
可現在……他們又冒出一個念頭,這就有點可怕了,要不,再努力的回想一下,是否曾經,對張家有過一丁點的出言不遜?
很有必要。
于是,無數的記憶,開始涌上心頭,猶如幻燈片一般,一幀幀的在腦子里掠過去……
哎呀……
那保長突然臉色青紫,從前張靜因為兒子入學參加院試,需尋保長作保,當時……好像是提了一只老公雞和一筐雞蛋送到自己家里去,自己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,收了,我是豬啊我……
保長恨不得直接給自己一個耳刮子。
自己怎麼就貪這點兒禮呢,天知道張家父子,還記得不記得此事,不會懷恨在心吧。倘若這張森是個小心眼,還和他的太師公說了呢……
保長覺得不安起來,有一種失足之女落入了爛泥之感。
張靜手捏著圣旨,雖被人攙起,卻不知該怎麼是好的樣子。
他顯得很無措。
唐寅似乎還有急事,便朝他一揖:“張老先生,本官還需回復旨意,告辭了。”
長久在軍中,養出了唐寅風風火火的性子,也不啰嗦,回頭,不等那知州上前,說什麼接風洗塵的話,已翻身上馬,揚鞭,啪嗒,飛馬而去。
……
安靜。
小小的村莊里,寂靜的可怕。
無數雙的眼睛看向張靜。
每一個人,都極力的鍛煉著自己的面部肌肉,想要努力的露出幾分為之歡欣鼓舞的笑容。
突然……
一臉發懵的張靜,狠狠的錘了錘心口,發出了嗷嗷大哭聲:“這不是做夢吧,這不是做夢吧……”
張舉人健步上前:“賢弟,這不是夢!”
知州等人一臉嫌惡的看了張舉人一眼。
這臺詞,你小小舉人,也配搶了去?
臭不要的老東西。
自然,畢竟是知州,一方父母官,終究臉皮不夠厚,竟是稍稍有所猶豫,等到天人交戰之后,哪怕這只是電光火石之間,卻還是有些遲了。
知州還是端著一點架子,笑吟吟的上前:“恭喜哪,恭喜哪,本官來此,就是來恭喜你的,張學士,了不起啊,自然,你的他的父親,更了不起,所謂虎父無犬子也。”
張靜的心里,卻是震驚,是驚訝,是喜悅,是發狂,是無數的情感,這些情感交織一起,他已是老淚盈眶。
“草民……草民……”
“不要叫草民。”知州挽著他的手,做出親民的做派:“本官料來是癡長汝幾歲的,不妨以弟相稱,張賢弟,走,去你的家里坐一坐。”
“這……”張靜幸福的要暈過去。
可隨即,他踟躕起來,自己拿寒舍,怎麼能讓知州和諸官們進去坐呢,太丟人了。
張舉人卻是眉飛色舞,主動請纓道:“同年,同年,正好,方才得知父母官要來,我已在寒舍里殺雞宰羊,備下了美酒,不妨去寒舍坐一坐吧,權當是我為賢侄慶祝,也為州府君接風。”
張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張舉人一眼。
張舉人激動的道:“都是本家,是自己人,若是推拒,便是瞧我不起了,走走走,我那還有好茶呢,武夷巖茶,珍藏酗酒了。州府君,您看……”
張舉人一臉堆笑。
知州是何等玲瓏之人,一看到張靜為難,心里就有數了,便含笑道:“如此甚好,勞煩帶路。”
張舉人在經歷了妒忌和羨慕恨之后,似乎開始接受了事實,于是,心里便松了口氣,不管怎麼說,這一次,府君來了,自己好好和他結交一下,也好。
還有張靜,以后……說不準還有仰仗之處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