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眾臣還在那七嘴八舌:“太可怕了,這陛下身邊也沒有護衛,若是出了岔子,我等萬死莫恕。”
“陛下會不會沒有回京……要不要派人四處尋訪一下。”
“落在太子殿下手里,我總覺得不放心啊,不會真的出事吧,誒呀……”
“天哪……怎麼就沒有一日好日子過,總有操不完的心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
而這個時候,弘治皇帝正穩穩的坐在馬車里,他閉上了眼睛,卻漸漸的發現,只要不看外頭的景色,車廂里雖微微顛簸,可坐在這沙發上,卻也沒有什麼嚇人的。
于是他便索性拉了車簾。
看著外面飛速而過的景物,除了略有驚嚇,心里多了一股子想要殺人的沖動。
先殺誰呢?
哪一個順手一點?
心里有無數的念頭奔過。
收回了目光,在這幽閉的車廂里,弘治皇帝抬眼看到了歐陽志。
歐陽志面色從容淡定,不為任何外界的干擾所動。
弘治皇帝嘆了口氣道:“歐陽卿家,你有一個成日不想活的恩師,朕有一個恨不得打死的兒子啊。”
歐陽志沉默了片刻:“陛下,可以嘗試著不要出聲,靜靜的感受。”
“……”
歐陽志繼續道:“陛下,其實臣的恩師是非常人,非常人自當行非常事,他有時是古怪,臣作為他的學生,永遠都猜不透他,這才是恩師的厲害之處啊,所以請陛下不要責怪恩師,恩師畢竟還年輕,有時也有不懂事的地方。”
弘治皇帝卻道:“那你可曾有不懂事的時候嗎?”
歐陽志想了很久,搖了搖頭。
弘治皇帝忍不住道:“朕也沒有不懂事的時候,哪怕朕還是孩子的時候,也是行禮如儀,也絕非他們這般胡鬧的。”
歐陽志便沉默了。
就在這時候,天知道是不是那車輪子是否快速的碾過了一個大石,車子幾乎凌空低飛。
好在四輪馬車的穩定性極好,在外頭,哐當一下,便又四輪著地,繼續碾過了泥路。
弘治皇帝覺得自己的心提了起來,又重重的落地,身子在沙發上輕輕的晃了晃。
不得不說,即便如此巨大的震動,坐在車里,其實只要內心強大一些,不考慮翻車的可能,還是挺舒服的。
好吧,弘治皇帝……終于覺得自己開始特麼的習慣了。
他的心情還是有點糟,鐵青著臉,索性靠在了沙發上,心里冒出無數個念頭。
而后……
竟是生生睡了過去。
…………
無數人在斷頭路這兒焦灼的等待,個個憂心忡忡。
有人忍不住昂首,看那鐘樓的大鐘,時間還早。
可是……陛下依舊沒有音訊。
等待的時間總是緩慢的,人們在焦灼中渡過了一分一秒。
方繼藩站在路肩上,誰都沒有理。
事實上,主要是沒有人愿意搭理他。
說實話,這令方繼藩覺得自己挺寂寞的。
為何自己混到這個地步呢。
還是因為朱厚照那個可恨的家伙啊!
這廝就天生的一個坑貨啊。
好好的事,都要被他玩成壞事。
“來了。”
突然,人群之中發出了一聲驚呼。
方繼藩連忙看去。
只見在那泥路的盡頭,居然……當真看到了人。
不,準確的來說,是朱厚照騎著馬在前,后頭跟隨著一輛馬車在狂奔。
“……”
朱厚照朝著前頭的人群道:“讓開,都讓開,不想死的都趕緊讓去,會撞死人的。”
“………”
顯然朱厚照不會想到的是,在這里,真的很多人想被撞死。
不如死了干凈,總比活著被折騰得生不如死的好!
一個個人,面如死灰,惡狠狠的看著朱厚照。
朱厚照身體倍兒好,可也頂不住策馬了那麼久,已經累的快趴下了,連坐下的馬也是有些吃不消了。
朱厚照拉住了馬,翻身下馬,而那馬車,開始不斷的在制動,終于徐徐的停下。
一個時辰還差一刻鐘。
嗯,換算下來,就是一個半小時。
看來,這定不是去京師了,若是去京師往返,這樣的道路,坐轎子往返是四個時辰八個小時,想來太子和陛下只在附近兜了一圈吧。
好吧,還是陛下龍體重要。
于是滿心擔憂的眾人,紛紛的涌至車旁。
劉瑾戰戰兢兢,面如土色,他似乎明白了什麼,現在他更后悔了。
真的應當吃飽了來的啊,現在好了,可能要做一個餓死鬼。
他內心怕得要死,但還是跳下了車,打開了車門。
先從車里出來的是歐陽志,下了車,他朝著里頭道:“陛下,到了。”
弘治皇帝這才徐徐下車,接著被歐陽志攙扶住,等他落地的時候,突然覺得雙腿輕飄飄的,仿佛……這地上顯得有些不太真實。
他左右四顧,方繼藩不知哪里去了,朱厚照也躲在人群最后。
劉健等人,總算感覺一顆懸著的心找回了點落地的感覺,個個露出了無限關懷之色。
劉健等人紛紛拜倒道:“陛下……可安好嘛?”
弘治皇帝憋著臉,想說點啥。
可當著諸臣的面,他還能說什麼。
沉默了很久,弘治皇帝只是一嘆道:“尚可。”
尚可的意思就是還好,朕還活著,大家不要擔心,沒啥事。
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。
劉健嘆道:“幸好陛下回來的及時,若是如方繼藩所言,陛下當真去了京師,臣等可就急死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