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比方繼藩的囂張跋扈,次仁尼瑪可謂是文質彬彬了。
悲劇啊……
弘治皇帝也是無言,此事,他也略知一二,似乎也覺得,次仁尼瑪此言不妥,可方繼藩的手段太直接了,現在反而給人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。
次仁尼瑪又和顏悅色道:“關內的朋友,有什麼本領,我所知不多。不過,在下在烏斯藏,亦是指點烏斯藏上下軍民婚喪嫁娶之事,且也略通天文歷算、醫學文學、歌舞繪畫、出行選宅、則選吉日、驅災除邪、卜算占卦之事。這是一門精深的學問,若是因為我的出言,對方都尉有什麼害處,我豈敢得罪方都尉呢,以后住嘴就是。”
他處處謙讓,對方繼藩處處禮敬。
這倒讓方繼藩忍不住撓撓頭。
不對啊,感覺自己被套路了。
方繼藩瞇著眼:“這意思是,你此前所言,都是胡說八道不成?”
次仁尼瑪頓了頓:“不敢妄言,既是說了,自有我的道理。”
在這方面,他卻不肯讓步。
方繼藩倒是樂了:“意思是,你還懂天文地理?”
“無一不通。”次仁尼瑪毫不猶豫。
眾人見次仁尼瑪氣定神閑。
這群臣之中,倒覺得方繼藩有辱了上國的威嚴。心里都在想,好了,方繼藩你別鬧了吧,越鬧越顯得咄咄逼人,有點丟人啊。
劉健趁此機會,咳嗽了兩聲。
可方繼藩不在意,卻是微笑:“這就好極了,你既然什麼都懂,想來,真是什麼高士了,既如此,那麼,恰好,我那該死的師侄,早在兩月之前,便夜觀天象,說是近來,天象有大異發生,只怕用不了多久,就會有一場豪雨,上師以為呢?”
次仁尼瑪側目看了一眼落地玻璃外頭,這天空萬里無云,實是難得的好天氣。
只是他話卻沒有說滿,只微微笑道:“這是夏日,我聽說,關內的天氣,歷來無常,可是前些日子,京師就已下了一場小雨,想來,令師侄,定是算錯了。”
“那麼你認為呢?”方繼藩凝視著次仁尼瑪。
次仁尼瑪心里覺得奇怪。
好端端的,怎麼會有豪雨呢,他沉默片刻,取出了轉經筒,撥弄一番,念念有詞,隨即張眸:“想來……不會有雨吧。哪怕是有雨,也不至是豪雨。”
這滿朝文武們,聽他們唇槍舌劍,都覺得方繼藩咄咄逼人的太過。
當然,這小子現在在賣房,誰在影響他的房價,他似乎脾氣便特別火爆。
今日只因為一個西域藩臣說了一些對新城有影響的話,便如此氣急敗壞,涉及到了番邦之事,實是顯得天朝上國有些小氣了。
不過……許多人樂見其成。
比如,當初劉寬被揍之后,那些做了縮頭烏龜,看著房價日益攀升的人。
方繼藩聽那次仁尼瑪認為不會有大暴雨,便大笑:“這可是你說的,你自稱自己什麼都懂,那麼,我倒要看看,是我師侄法力通天,還是你故弄玄虛。”
這話,不是一個意思嗎?
方繼藩道:“大家都做一個見證,他這般侮辱我,我方繼藩不能平白讓他侮辱了龍泉觀,還有我那至親至愛的師侄,今日不洗清這清白,我決不答應!”
次仁尼瑪面帶微笑,天氣……豈是說可預測就可預測的。
早聽說,這個方都尉,脾氣十分火爆,卻腦子有問題,今日一見,果然如此啊。
他一臉關愛的樣子看著方繼藩:“方都尉性情似火,這在烏斯藏之中,實是身體有病的征兆,不若與我修行,學我那靈修之法,定當可使方都尉心態平和,自此圓滿。”
靈……靈……靈修……
方繼藩突然看著房梁,方才還一臉氣急敗壞,突然之間,居然臉微微有些紅了,呃……
在稍稍的猶豫之后。
方繼藩才恢復了正常。
在正義和誘惑面前,哪怕是那等致命的誘惑,方繼藩也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,啊,不,是毫不猶豫選擇前者。
因為,世上有太多誘惑的事,而方繼藩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,三觀奇正之人,對于任何三俗之物,方繼藩在任何時候,都會揮手將其拒之門外。
方繼藩大義凜然:“呸!我方繼藩絕不是這等人,休要啰嗦!”
“……”
這滿朝君臣,都有點懵。
方繼藩腦疾犯了,怎麼還前言不搭后語了。
弘治皇帝咳嗽:“方繼藩,你退回班中來。”
方繼藩臉上的紅潮才微微褪去一些,或許是方才太生氣的緣故,自覺地自己人格遭受了侮辱,現在冷靜下來,似乎也覺得反應過激。
次仁尼瑪則面帶微笑。
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,方繼藩這是落敗了。
此人行事瘋瘋癲癲,哪里像一個駙馬。
這樣也好,次仁尼瑪雖是嘩眾取寵,作為使臣,卻不愿和方繼藩交惡,因而朝方繼藩微微一笑,行了個禮:“方才多有得罪……”
便也乖乖退回班中。
方繼藩站到了朱厚照的身后。
朱厚照忍不住鄙視的看了方繼藩一眼,低聲道:“老方,今日你是怎麼了,胡言亂語。”
方繼藩只好道:“方才……他在此羞辱我的人格,我生氣。”
朱厚照一頭霧水。
有嗎?
似乎沒有吧,這個大和尚挺和善的啊。
劉健終于松了口氣,總算,可以……進入正題了。
他咳嗽一聲,旋即道:“今日所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