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紀這麼大的太皇太后,但凡有一丁點的閃失,可就完了。
他匆匆命人預備了御駕,當機立斷,便帶人出宮。
浩浩蕩蕩的隊伍,自大明門出去了。
朱厚照沒跟著去,只是看著遠去的隊伍傻樂。
他預備要走,此時,遠遠的,卻是劉健三人徐徐而來,方才陛下召喚他們來暖閣,走到了半途,又聽說陛下居然出宮了。
這啥意思?
好端端的,出了啥事啊?
劉健三人目瞪口呆。
便看到朱厚照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出來。
“太子殿下,陛下他……”
朱厚照道:“沒啥事,就是太皇太后身子偶有不適,父皇不放心,就去了。”
劉健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,目瞪口呆。
劉健擠出了笑容:“這個,這個……應當的,是應當的,陛下至孝,臣等,欽佩。”
謝遷也點頭:“不錯,不錯,是這個理。”
能說啥?
當今陛下,是看望自己祖母去的!
…………
弘治皇帝心急火燎,可哪怕是如此,也花了兩個時辰,才趕到了大明宮的仁壽殿。
在這兒,卻見到的是太皇太后精神飽滿。
舒服啊。
這兒真正是四季如春,一丁點都感受不到身體的寒意,今早還泡了個澡,這溫泉之水,泡過之后,竟還真是身子爽朗的不得了。
哪怕是這里的膳食,都是溫先生親手包辦的,好吃,真香。
此時,太皇太后裹著衣,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露臺上的躺椅上。
初春到了,露臺之外,蝴蝶紛飛,昨夜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,一夜之間,竟是盛放,這露臺三面通光,都是大玻璃,腳下是瓷板,冒著絲絲溫熱,太皇太后吁了口氣:“張氏啊。”
張皇后更比太皇太后曉得享受,她畢竟還年輕,這溫泉浴池里,她足足泡了大半天的澡,不只如此呢,清早的時候,還有宦官去庭院里采了花,將這些花瓣,統統灑落在溫泉水里,一泡,張皇后突然覺得,自己竟好像年輕了幾歲。
“臣妾在。”
“你說……咱們的祖宗,為啥當初修紫禁城時,就不曾想到這些呢?”
張皇后笑吟吟道:“當初開國不久,文皇帝又是騎在馬上的皇帝,哪里曉得,無非是讓下頭的臣子們規劃罷了。可下頭這些做官的,天天抱著一本圣賢書,他們哪里會想著,讓咱們舒服哪。可方繼藩不一樣,方繼藩他是自己人,他建這大明宮的本意,就是進孝,他的心思,自是讓咱們,舒舒服服,您說是嗎?”
“是這個道理。”太皇太后笑吟吟道:“是這個道理啊。”
“兩位娘娘,陛下來問安了。”有宦官匆匆而來。
“呀。”太皇太后要起身。
張皇后忙是起來,彎腰要攙扶起太皇太后。
可弘治皇帝,卻已疾步而來。
太皇太后一見到弘治皇帝道:“脫靴,脫靴,毯子踩臟了。”
“噢。”弘治皇帝臉一紅,忙又折回去,脫了靴子,進來:“孫臣給祖母問安,祖母您老人家,身子好些了嗎?”
“好好好。”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:“好多了,舒服啊。”
弘治皇帝:“……”
“皇帝怎麼來了?”
“……”
“瞧你氣喘吁吁的樣子。”太皇太后一臉慈和:“你的事多,就不要費這個心了,這麼遠的路,來問什麼安呢?”
“孫臣心里終究放心不下。”弘治皇帝道。
太皇太后搖搖頭:“也罷,既來了,就別急著回去,先泡個澡,吃點東西,好好在此歇一歇。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虛驚一場。
可確實太累了。
兩個多時辰,哪怕是坐在了步攆上,搖搖晃晃,頭也暈。
于是去了乾寧宮,跑了個澡,吃了點東西,就坐在這乾寧宮的書房里,這里很舒服,可弘治皇帝心里又開始惦記著紫禁城:“蕭伴伴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弘治皇帝道:“不妨,你去一趟,將今日的奏疏送來,朕還是御覽看看。”
“遵旨。”
蕭敬心里說,咱這一把老骨頭誒。
這奏疏,到了半夜才送來。
弘治皇帝在這亮堂的書房里看著,張皇后躡手躡腳進來,見他認真,不敢打擾。
便輕輕的站在弘治皇帝身后,輕輕為他揉著肩。
弘治皇帝抬頭,看著她。
張皇后面帶嫣紅,竟是露出了女兒家才有的嬌羞之態:“皇上,這兒,確實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,太皇太后住的舒服,一些舊病,竟也不見了。臣妾也覺得……極好。陛下這些年,身子一直不好,得養一養,歇一歇,不妨,在此都住一些時日?”
這……
弘治皇帝有些猶豫,這里……確實很舒服。
若再讓他回到紫禁城那地方,他還真不習慣。
最重要的是,太皇太后在這兒,總不能請她老人家回去吧,自己孑身一人在紫禁城,心里放不下啊。
弘治皇帝頷首道:“那就住一些日子。”
張皇后繼續為弘治皇帝揉肩:“這便好了,權當,養一養身體,那些個國家大事,就暫時交給內閣去吧。”
“這可不成。”弘治皇帝板著臉,一字一句道:“歷來國君為政者,萬萬不可疏忽怠慢,一日失政,便如千里之堤毀于蟻穴,今日失政一日,明日再失政一日,那麼這天下百姓而何?”
見張皇后還想說什麼。
弘治皇帝又板著臉:“文武之道,布在方策。其人存,則其政舉;其人亡,則其政息。人道敏政,地道敏樹。夫政也者,蒲盧也。故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