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皇太后隨即又笑:“可這些東西,統統退回去吧。”
“什麼?”
那魏國公夫人心里倒高興呢,這禮沒白送,太皇太后若能喜歡,再大的代價,也是值得。
可一聽要退回去,所有人都詫異起來。
太皇太后淡淡道:“哀家到了這個年齡,這再多的古玩奇珍,又有什麼用哪?你們有這份心,哀家的心里哪,便舒暢了,這無數奇珍,生不帶來,死不帶走的,留著無益,哀家領了你們這份心意即可。”
弘治皇帝尷尬:“祖母,這既是心意,哪里退回的道理。”
太皇太后感慨:“罷罷罷,不說這些,不說這些。”
什麼奇珍古玩,她見的多了。
到了這個年齡,又有什麼意思呢。
太皇太后隨即一笑:“倒是太子懂事,說是要讓哀家聽聽戲,從清早到現在,都在搭戲班子,來,現在什麼時辰了,這壽宴,可以遲一些,先聽了戲再說。”
聽戲……
弘治皇帝一臉發懵,朕怎麼啥都不知道?
為啥此前沒人說?
朱厚照這是要做啥?
可見太皇太后興致盎然。
弘治皇帝心里苦笑,他看了張皇后一眼,張皇后面色平淡。
弘治皇帝便曉得,這事兒,連張皇后竟也不知。
他只好道:“孫臣,遵懿旨。”
戲班子,早已搭好了。
就在仁壽宮,宮里應有盡有,且人手多,這戲臺子,很快便搭建了起來。
可朱厚照卻沒見人,他在后臺化妝,因為演的乃是小生,對著鏡子,看著這油墨彩繪一筆筆勾在自己臉上,很快,自己的臉,便面目全非。
戲服更是雍容無比,無一處不是富麗堂皇。
這也是京劇的特點。
方繼藩在后臺,不斷催促:“化妝的趕緊了。
孫子……孫子在哪里?”
一個早已化妝的老生回過頭:“干爺,我在呢。”
方繼藩道:“戲唱完,卸妝之前,不許吃東西啊,別把妝弄破了。”
“噢。”被叫孫子的人,悄悄的咽下了口里含著的肉干。
方繼藩急的不得了,生恐哪里出差錯。
而后,便道:“曲單放了沒有,快去放。咱們這不是尋常的梨園行,咱們比較高級,都謹記了,待會兒都不要緊張,平時怎麼練的,就怎麼來,這個時候就別吊嗓子了,預備,預備,第一場,是誰出場,都預備好了。”
方繼藩叉著手,似乎覺得方才的話,還不夠威脅,便磨牙:“都聽好了,誰若是敢掉鏈子,打死,喂狗!”
說著,方繼藩一溜煙出了后臺,到了戲臺上,探出身子朝下一看。
下頭早已搭了棚子,那是供貴人們坐著的,還有許多錦墩,這四面,還圍了黃帷幔,這是為了給看戲的人,遮風用的。各處,還錯落著許多炭盆,則是為了取暖。
里頭有錦墩,也有幾案,案上擺了茶盞和干果。
當然,男女必須分座,中間也是用黃帷幔隔開,這個時代,卻絕不能疏忽。
遠處,卻是浩浩蕩蕩的人來,人要來了,方繼藩咋舌,要是演砸了,自己肯定死定了吧,敢在宮里這麼玩,舍我方繼藩還有誰?
誰讓我方繼藩,尊老敬老呢,哎呀呀,很了不起,回家讓歐陽志給自己記下這一樁事來,以后可以出版,叫《方氏傳習錄》。
一旁,躲在戲臺邊,帷幔之后的,則是一群京胡、京二胡、月琴、三弦的曲藝人,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,雖練了很久,卻沒進過宮,又見方繼藩來了,見到這駙馬爺,心里便哆嗦的很。
方繼藩溫和的看了他們一眼:“不要緊張,不要緊張,照著規矩來,就沒事,不會打死你們,出了錯,也就打死你們的兒孫,好啦,好啦,別哭,太皇太后他老人家,過壽宴呢,得喜慶,來,笑一個,茄子!”
太皇太后等人,已是魚貫而入。
看著這戲臺子,卻覺得有些新鮮了。
因為戲臺子大,不似其他的曲藝,人都是坐著,或是吹拉,或是彈唱。
太皇太后坐進了棚子,這棚里,溫暖如春,張皇后和太康公主則坐在一邊,陪侍著。
朱載墨被太皇太后抱起。
似乎,朱載墨對這一幕極熟悉,一看這戲臺子,頓時便開始樂。
太皇太后見玄孫笑了,高興的不得了。
命婦們則根據品級,以太皇太后為中心,或坐或站。
這是什麼戲,沒見過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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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零七章:長生無極
待所有人坐定。
太皇太后才冷不防發現,這幾案上,竟有一張印刷的極精美的紙片。
上書曲目:四郎探母。
四郎探母?
這是戲曲嗎?
太皇太后疑惑的看了一旁的張皇后。
張皇后也是有一點懵,沉吟片刻:“四郎是誰,探什麼母?”
回頭,便看朱秀榮。
朱秀榮紅彤彤著臉道:“母后,兒臣也不知。”
張皇后便回頭:“你該好好的管著繼藩,既是夫妻,卻是什麼都不知,倒是讓祖母心焦。”
另一邊,弘治皇帝與諸臣已坐定了。
弘治皇帝對于這唱戲,沒多少興趣,雖也聽過,卻覺得,這東西,有些喪人心志,卻是四顧左右,怎麼還不見方繼藩和朱厚照,心便沉下去,拉著個臉。
張懋等人,一見弘治皇帝如此,頓時個個低著頭,不敢做聲。
驟然間,咚咚咚鏘!
開場鑼鼓驟然而起。
一聽這鑼鼓起,所有人都安靜下來。
這……戲,有些稀罕。
不過……竟有幾分別樣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