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傻瓜,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。
現在,他回來了,還是活的。
方繼藩突然有一種慶幸。
朱厚照忍不住叉著手:“不哭就算了,你近來在做什麼?”
方繼藩道:“在大同。”
朱厚照笑嘻嘻的道:“大同?大同做啥?是不是守邊鎮哪,害怕不?有沒有覺得,韃靼人青面獠牙,很丑?”
方繼藩搖頭:“不害怕。”
朱厚照勾著方繼藩的肩,有一種老子已經和你拉開了檔次的感覺:“你看看你,總是嚇的要死,卻還嘴硬。”
方繼藩道:“哪里,真的不害怕,只是順道,滅了幾萬個韃子而已,韃子雖然丑,可也是爹娘養的,有鼻子有眼睛,憑啥就說他們青面獠牙了。”
“啥?”朱厚照有點懵。
幾萬個韃子……
滅了……
而且這家伙,還比自己早回來。
朱厚照頓時想到,韃靼汗所帶的那一支北上的軍馬,全數銜接起來,一下子,全明白了。
方繼藩興沖沖道:“殿下,這一次,在大漠如何?”
“……”朱厚照道:“不想理你,我要見父皇。”
朱厚照也不騎馬,紫禁城就在眼前,他疾步而行,方繼藩覺得事有蹊蹺,想說什麼,回頭,卻見圓滾滾的劉瑾,劉瑾遲疑的上前:“干爺……”
方繼藩幾乎不認得他:“您貴姓……”
“劉瑾哪,我劉瑾……”劉瑾要哭出來。
方繼藩仰天長嘆:“大漠的水土,養人哪。”
…………
弘治皇帝疾步至午門,便見到一個衣衫襤褸,披著舊羊皮襖子的人快步而來。
見了這人,弘治皇帝駐足,身后的百官和宦官們,也紛紛駐足,人們拼命的向前眺望。
便見朱厚照一步步行來。
可能他受了一些小傷,走起路來,有些跛腳,等弘治皇帝終于認清,這個幾乎像叫花子一般的人,便是自己的兒子時,心里咯噔了一下,這……是受了多少苦,遭遇了多少的危險哪。
“兒臣,見過父皇!”朱厚照拜下,聲若洪鐘,精神很足。
“來人!”弘治皇帝臉抽搐。
其實,他確實被方繼藩的話所觸動,他自然也清楚,這個兒子,有他的大志。
可是……這家伙這樣的冒險,還能有下次嗎?
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吧,看看他現在成了什麼樣子,如此落魄,有幾分像太子?
不敲打一下,以后還不知要流多少血,出多少汗,吃多少虧呢。
弘治皇帝臉拉下來:“給朕取鞭子來!朕要看看,這小子,到底還敢不敢造次了,你看看你,像什麼樣子,你要氣死朕哪!”
宦官們猶豫著,誰也不敢去取,開玩笑,這是找死。
弘治皇帝自然也清楚,這只是恐嚇,讓這小子乖巧幾日,免得被他氣死。
劉健等人,看著朱厚照的模樣,也一個個露出怪異的表情,他們心里有一種慶幸,這等上房揭瓦的孩子,幸好自家沒有啊。
有人甚至心里想,我兒子雖然沒出息,可我家兒子只涂脂抹粉披女裝,可至少,他不作死哪。
一下子,心里舒坦了。
朱厚照振振有詞道:“兒臣想問,父皇為何責罰兒臣。”
“你還敢說!”弘治皇帝本想上前,將朱厚照攙扶起來,本來父子相見,是好事,他極想牽著朱厚照的手,將他好好的領回‘家’去。就如尋常人家的父子那般,從前的事,不計較啦。
可朱厚照似乎永遠都在弘治皇帝心軟下來時,火上澆油。
朱厚照道:“父皇命兒臣至蘭州,與韃靼人作戰,這是不是父皇的旨意?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繃著臉。
朱厚照道:“兒臣到了蘭州,可蘭州沒有韃靼人啊,兒臣在想,不成,父皇給兒臣的旨意是與韃靼人作戰,兒臣怎麼能夠抗命呢,所以,出關擊賊,有錯嗎?”
“擊賊?”弘治皇帝嘴皮子哆嗦:“你自己說,你擊賊,擊到哪里去了?”
“大漠呀。韃靼人不就在大漠嗎,當然是擊去大漠。”朱厚照繼續嘴硬,而后,還給弘治皇帝一個‘父皇,你腫麼了,你是不是也腦疾了’的表情。
弘治皇帝倒吸一口涼氣。
眾臣同情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。
鬧心……真鬧心,都有點看不下去了。
弘治皇帝冷笑:“朕何時準你,跑去大同的。”
“這不怪兒臣。”朱厚照道:“怪只怪,這些韃靼人,猶如土雞瓦狗,兒臣帶著將士,進入了大漠,如入無人之境,這些該死的韃靼人,一丁點用都沒有,毫無招架,兒臣是覆滅了一個部族,又忍不住向前再找一找看,結果又撞見了,他們就好像,總喜歡在兒臣面前晃蕩一樣,很是討厭。父皇,你說兒臣面前,就有韃靼人,兒臣和將士們,不將他們攻破,怎麼對得住,這麼多年,被韃靼人襲略的軍民百姓?”
“……”
韃靼人……如土雞瓦狗…………
恐怕這個世上,再瘋狂的人,也不敢說這番話吧。
弘治皇帝有點懵:“什麼?你方才說……”
朱厚照正色道:“兒臣在大漠,一路奔襲數千里,覆滅韃靼部族大小六十余,斬首七千八百之眾,殺其牛羊,數十萬之眾,燒其糧草、過冬的馬料,無以數計。兒臣奉旨擊韃靼,今日幸不辱命,總算不辱太祖高皇帝之名,今日特來還旨!”
“……”
這一下子。
整個午門內外,統統嘩然起來。
大明居然有鐵騎,真正的深入大漠的復地,攻族拔寨,一千多人,斬首近八千,還殺了這麼多牛羊,燒了這麼多糧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