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皇帝焦慮的看著一份份奏疏,大前日倒是種痘了,可是……至今沒有效果啊,他不禁心急如焚起來……此時正是弘治皇帝內心最脆弱的時候:“去傳劉卿家來。”
蕭敬卻是面帶難色:“陛下……今日,劉公去內閣,告假了。”
“告假了……”弘治皇帝一愣。
“是。”蕭敬道:“說是身體偶有不適。”
弘治皇帝頓時臉色蒼白:“莫不是,他也染上了疫病?他……他不是用了藥嗎?”
“這……”蕭敬戰戰兢兢,他也怕啊。
弘治皇帝臉色鐵青:“這是運數啊。”
劉健乃是弘治皇帝的左膀右臂,近二十年的君臣情分,弘治皇帝自然知道,若非是病的厲害,劉卿家,是斷然不會告假的,結果只會有一個,就是劉健,當真染上天花了。
弘治皇帝眼圈一紅:“這些年,他風雨無阻,從未有過懈怠,每一日,都是早出晚歸,哪怕是這個時候,朕也無法去看一看他。”
…………
劉健出疹子了。
他的癥狀比較強,和天花一般,也是頭暈乏力,額上,有一些熱。
這使整個劉家陷入了恐慌,都認為,老爺應當是染病了。
哪怕是尋常的丫頭和家仆,現在也不敢就近伺候。
倒是劉夫人嚇的不輕,倒也沒有勉強那些嚇的要死的下人,索性自己拖著老邁的身體,在旁照顧著。
劉健躺在榻上:“謹記著,萬萬不可去通知劉杰,若讓他知道,他定會跑來探望,倘若當真染給了他,那就糟了。”
“是呢,老爺放寬心吧。”劉夫人摸了摸他的額頭,還是有些低熱。
劉健的手臂上,那扎針的地方,明顯的起了皰疹。
這看上去,似乎遠不如尋常的天花那般嚴重,可劉健全身乏力的厲害,完全就是天花的癥狀。
劉夫人憂心的道:“老爺,你吃點東西吧,吃了,身子才能好。”
劉健搖頭:“老夫,一點胃口都沒有,誒,都說染了天花的人,統統胃口全無,直到今日,老夫方才感同身受,是真的沒有胃口啊,老夫活了這麼多年,也活夠了,而今,也算是位極人臣,極盡優榮。又有什麼放心的呢,只是……老夫唯一擔心的卻是,方繼藩的種痘,沒有效啊,反而……可能令人生出天花來,他說只是偶有不適,這哪里是偶有不適,老夫擔心的是,這天花不能除啊,一旦這天花散播開來,咱們大明這一劫,可是真正要傷筋動骨了。”
“好了,你別管老夫了,老夫還怕死嗎?老夫乏了,得歇一歇,歇一歇才好。”
他眼皮子跳的厲害,呼吸有些急促。
夫人無奈,只好給他掖了被子,卻不肯離去,只在一旁守候。
次日一早,劉健醒來,他徐徐的張開了眼,這昏花的眼睛,越來越清晰,昨日還是頭暈眼花,今日……竟發現腦子里一片清明,絲毫沒有異樣,他茫然的起身,便見夫人趴在榻上睡了。
他覺得喉嚨有些干涸,便咳嗽兩聲。
夫人忙是起來,看著劉健。
劉健活動了一下手腳……沒……居然沒有什麼異樣。
他眼睛一亮,夫人剛想說什麼,劉健中氣十足的道:“快,捋開老夫的袖子。”
里衣的袖子捋開,那原先生了皰疹的地方,竟開始結痂,昨日所謂的天花,竟全好了。
劉健一愣,他慢悠悠的道:“老夫明白了,明白了,原來……所謂的種痘,就是讓人生一次天花,只是這天花,遠不如真正的天花那般猛烈,只是讓人偶感不適罷了。
而老夫之所以……有如此可怕的癥狀,許是老夫這些日子,過于操勞,使這不適,大大的加重,而現在,老夫的天花,算是全好了,老夫得了一次天花之后,便再不擔心染上天花了,哈哈……這……這……這就是方繼藩的牛痘之法,這東西,有效。”
他說著,居然老當益壯,翻身起來:“快,快,快,寬衣,給老夫寬衣,老夫要去見皇上,趕緊。”
他眉飛色舞:“數十萬生民,有救了啊,有救了,方繼藩這個小子,真不錯,老夫若有女兒,便嫁給他,此人……真是奇才。”
“老爺……”夫人大喜,忙道:“要不要吃點東西。”
“來不及了,要立即入宮。”劉健瞪了夫人一眼,似乎覺得這個說服力不夠,夫人定會讓自己吃幾口,可他恨不得插上翅膀,哪里肯多逗留,卻道:“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,老夫這也算是出了天花了,這得了天花的人,都無食欲的,老夫的天花,才剛好呢,不適還未完全消散,自然毫無食欲,你出去打聽打聽,有誰得了天花,還吃的下東西的,好啦,好啦,你別操心了,宮中也有茶點的。”
他忙是換上了官衣,快步出了寢臥,那附近的下人見了劉健精神奕奕的走出來,個個驚訝不已。
劉健高聲道:“備轎,入宮!”
…………
劉健坐轎到了午門,他得先去內閣一趟,可到了內閣,這內閣上下,幾乎所有人都是如喪考妣,劉公沒來,據說得了天花,這使許多人意識到,天花并沒有這麼多容易去除。
不少人,也開始微微的出現了一些天花的征兆,這使許多人更加擔心起來。
何況,劉公乃是內閣的主心骨,他不見蹤影,大家伙兒,也沒主見啊。
哪怕是謝遷和李東陽在此,也有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