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志比之從前,更加老練了。
雖然反應慢了一拍,用的乃是撥號上網。可是他對于朝中的事務,更加的老練,已有了許多獨到的見解。
畢竟,作為待詔翰林,幾乎所有的文書,都需經過他來過目,一切內閣大臣對奏疏的票擬,他也需要瀏覽,皇帝的詔書,也往往經過他來謄寫,整個朝廷的運轉,他都已了然于心,許多具體的事務,怎麼處理,會牽涉到哪方面的利益,都在他不斷的學習和與皇帝的奏對之中,慢慢熟練。
比如這一次,陛下想要罪己。
可歐陽志反對,反對的理由很簡單,皇帝是可以罪己的,但是太子不能罪己。太子還不是皇帝,并沒有權威,將來還需克繼大統,若還是太子時,就顯出太子的錯誤,難道使天下人疑慮。
所以,兼并交趾之事,打死不能認錯,一認錯,就可能引發某些窺覬皇權者的野心。
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歐陽志一眼:“你說的,或許有理……”
他沒有繼續說下去:“朕想問,為何交趾的百姓,無法教化呢,難道當初的安南國王,真是他們所懷念的嗎?”
歐陽志想了片刻:“西山學院歷來以為,百姓們只要能吃飽飯,不餓肚子,不受欺凌,便自然而然,會稱頌皇帝了。可是……對于舊貴和士紳們而言,這卻不一樣,因為安南國在時,他們與安南國王如膠似漆,現在大明統治他們,他們的利益,受到了損害,自然不滿,單憑教化,想來是無用的。”
弘治皇帝若有所思:“那就厚賜他們,像當初安南國在時一般,予以他們特權和好處?”
“這又不可。一旦給予他們足夠的特權和好處,他們勢必欺凌百姓,百姓們定當食不果腹、衣不蔽體,他們未必會怨恨這些人,只會怨恨大明朝廷。”
弘治皇帝苦笑:“還真是事難兩全啊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與此同時,一封急報,卻已至貴陽。
平西候方景隆已預備調兵遣將,立即前往交趾,彈壓民變。
這兩日,他都沒有睡好,而這一封加急的奏報,卻令方景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。
“夫君,怎麼了?”劉氏一身戎裝,她也已調了不少年輕的族人,補充入軍中,預備隨自己的夫君入交趾平叛。
這一身戎裝之下,顯得她更為英武。
可見方景隆一臉癡癡的模樣,六十不禁覺得奇怪。
方景隆倒吸了一口涼氣:“交趾不必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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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零三章:豐功偉績
劉氏一聽,驚訝起來。
“出了什麼事?”
方景隆摸了摸自己的頭,看著急報,卻是喃喃自語:“怪,真是怪了,這個王守仁……真是怪啊。”
劉氏蹙眉。
方景隆方才放下了急報,倒吸了一口涼氣:“夫人,這王守仁,真是神了。這家伙,聽聞了叛亂之后,居然跑去平叛。”
劉氏不由道:“王守仁……此人不是學官嗎?一個學官,去平什麼叛?”
方繼藩已坐下,一拍大腿,激動的不得了:“對啊,老夫也想不明白,他去平個什麼叛啊。可問題在于,他居然將這叛亂,平定了!”
劉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,她第一個反應:“是不是看錯了。”
“為夫看了三遍啊。”方景隆忍不住咕噥起來:“怎麼會看錯?你當我老糊涂?我聰明著呢,不聰明,能生出繼藩這麼優秀的兒子?你現在出門去打聽打聽,哪個不曉得吾兒繼藩聰明絕頂,這都是從我身上傳襲去的啊。”
劉氏白了方景隆一眼:“這可說不準,至少相貌,人家都說繼藩像他娘。且我看你,也未必有什麼聰明。”
方景隆樂了:“夫人,你這就有所不知了,繼藩的聰明,是寫在臉上的,為夫不一樣,為夫是藏在心底,這天下的事啊,都看得透,可就是不說不出來,為啥,大智若愚啊。年輕人,應當展露鋒芒,年紀大了,到了為夫這個年齡時,便要將這鋒芒斂去,萬萬不可讓人瞧了去。”
劉氏道:“說正經事。”
方景隆此時已是喜出望外:“正經事就是,王守仁平叛了,殺賊一萬余,賊子一哄而散,傷者遍地,俘獲上萬人。此后,附近的官軍也趁勢出擊,又俘了萬余人,匪首阮曄,就是那自稱安南宗室的,為王守仁射死,其余首領,死傷的死傷,俘獲的俘獲,在逃的,也正在追緝。這王守仁,倒是真有幾分本事,不愧為繼藩的弟子啊,此人……殺起人來,真是狠哪,上頭說他親自射死了阮曄,斬三十九人,帶著兩千人馬,奔襲三日,人馬不歇,迎著賊軍便埋頭沖殺,一個時辰,七萬賊軍,灰飛煙滅,這家伙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,不但比老子強,比繼藩那成日躲在家里抱著腦殼說疼的家伙,不曉得厲害多少了。”
劉氏臉上寫滿了驚訝。
固然叛軍只是一群暫時凝聚起來的烏合之眾,甚至連武器,都是奇缺,可誰敢兩千人,數百里奔襲,就敢和他們決戰的?
更別提,居然還打贏了。
“如此說來,此人來立大功了?”劉氏看著方景隆。
方景隆瞇著眼,搖頭,他樂于和夫人說一些朝中的事,劉氏雖是極聰明的女人,可畢竟不是漢人,對于漢人朝野的事,也未必能盡知:“這只是次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