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繼藩舔舔嘴:“可臣在擔心一件事。”
“何事?”弘治皇帝有點惱怒了,在議論正事呢,你居然神游去了?
方繼藩痛苦的道:“兒臣擔心,兒臣的門生王守仁是個沖動的人,他教化不成,惱羞成怒,倘若一時激動,前去殺賊,兒臣很擔心他的生命安全。”
教化不成……惱羞成怒,去殺人……
這……怎麼有點像你方繼藩的性格啊。
那王守仁,看著挺敦厚的人,不至如此吧。
弘治皇帝一臉懵逼。
劉健等人,也都懵了。
倒是李東陽,覺得方繼藩言過其實,他淡淡道:“伯安此人,老夫是看著他長大的,他為人還算是穩重,是行禮如儀的至誠君子,伯安雖是都尉的門生,可老夫……對他也是知根知底……”
方繼藩心里說,你李公,還是太嫩了,知子莫若父,我相當于他半個爹,會不知道嗎?
弘治皇帝皺眉,道:“不要說這些閑話了,下旨,命平西候提兵,進剿吧。只是……這一次叛亂,令朕大失所望,這交趾……實是雞肋啊,食之無味、棄之可惜。”
他竟生出了幾分當初文皇帝晚年的一些心思,這交趾人心不肯依附,隔三差五就要反,明軍只是一些沙子,哪怕就是摻入了交趾之中,也不過是杯水車薪,靠什麼來統治交趾……這樣持續下去,大明不斷的平叛,而交趾人不斷的謀反,這是持續的失血啊。
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,心情郁郁。
所謂的開疆拓土,何其難也。
哪里是兵鋒所向這樣簡單。
弘治皇帝繼續道:“賊勢甚大,為防范于未然,立命黔國公,提兵三萬入交趾,南京鎮守,也要調撥精銳兵馬……所需錢糧,自內帑里出吧。”
他說著:“賊人猖獗至此,剛剛起事,便成烈火燎原之勢,這……才是最令朕所擔心的。”
他掃視了四周,見朱厚照躍躍欲試。
弘治皇帝皺眉:“太子有什麼話說?”
朱厚照道:“等調兵遣將,一切都遲了。現在賊人們剛剛起事,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,應以最快的速度,集結一支精銳,突襲他們,便可一舉,將他們擊垮。可是,這其中最難的,卻是需有一員驍勇的將軍,帶頭沖刺。兒臣遍觀朝野內外,酒囊飯袋居多,庸人也是不少。老方……不要誤會,本宮說的不是你爹,你爹還成,就是膽魄有些不足。”
方繼藩想掐死他。
弘治皇帝的臉也拉下來:“你到底想說什麼?”
朱厚照道:“父皇,兒臣的意思是,這天下之人,論起驍勇,無人可以和兒臣媲美。若是父皇現在恩準,兒臣可以單騎,一路南下,日也不歇,爭取半月之內,抵達交趾,而后迅速召集兩三千精銳平叛,一群叛軍,不足為慮,兒臣愿意為父皇分憂。”
弘治皇帝一聽,臉都綠了。
劉健等人,不禁感慨,太子殿下……這真是吃飽了沒事做啊,閑的。
弘治皇帝本想申飭朱厚照,你都是有兒子的人了,竟還如此不靠譜,可話到嘴邊,終于苦笑,搖搖頭。
兒子大了啊。
再不是當初,可以吊起來打的家伙了。
弘治皇帝起身:“諸卿退下吧。”
…………
朱厚照吃了閉門羹,或許是打小就被揍的緣故,總有著強大的內心,從暖閣里趕了出來,晃晃腦袋,又將心里的郁悶,拋到了九霄云外。
“老方,你來,本宮想好了。”
方繼藩背著手,感慨萬千:“殿下,去交趾的事,就休提了,殿下敢去,我立即告發。”
“……”朱厚照頓時唧唧哼哼起來:“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,馬屁精、膽小鬼。”
二人自是出宮去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暖閣里,眾人散去。
弘治皇帝抱著茶盞,卻陷入了深思。
他看著輿圖,這輿圖里,交趾已經歸入了大明的版圖,在這版圖之內,使大明向南一直延伸,已延伸至了西洋。
這原本是極好的事,可這延伸出去的一根‘棍子’,卻令弘治皇帝憂心忡忡。
弘治皇帝突然道:“歐陽卿家。”
哪怕是心煩意亂,弘治皇帝依舊還是和悅。
歐陽志站在一旁,道:“臣在。”方
弘治皇帝忍不住循聲,去看了歐陽志一眼。
這個幾乎絕大多數時候,都伴駕在自己左右的伴駕翰林,令弘治皇帝,心里感覺到一陣安心。
“早知……”弘治皇帝微笑:“朕該命你去交趾教化士民啊,你是老成持重之人,為人又忠厚,朕委你去,或許,這一場叛亂,就不會滋生了。”
歐陽志聽罷,遲疑了片刻,搖頭:“陛下,臣擔待不起如此夸張,臣的師弟……”
弘治皇帝道:“你說的是王守仁?”
弘治皇帝苦笑:“他和陳望祖一般,也是言過其實。事發之后,陳望祖尚且還知道上書請罪,這王守仁,卻全無動靜,這也是朕所惱恨之處,他雖是副提學官,并不負有主要的責任,可畢竟……這也是他教化的缺失,上書請罪,是理所應當,此人辦事不利,卻太傲了。”
弘治皇帝見歐陽志還想要解釋,便起身:“教化,真的有這樣難嗎?”
他見歐陽志沒有回音,回頭,見歐陽志一副委屈的樣子,似乎在為王守仁抱不平,弘治皇帝曬然一笑:“卿家真是太忠厚了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方繼藩和朱厚照到了西山,朱厚照摸摸肚子,又餓了。
“今日吃火鍋嗎?”
方繼藩搖搖頭:“今日心情不好,吃不下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