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方繼藩終究還是個善良的人,這等落井下石的事,他是做不出的,畢竟兩世為人,道德,已融入了方繼藩的血脈里,銘刻在了骨子上,他關切的道:“原來如此,倘是這樣的話,倒是實在遺憾的很,哎……都怪我做事不分輕重啊。太遺憾了。”
這才像一句人話。
弘治皇帝和劉健等人心里忍不住歡呼,他們已不指望方繼藩能表現出一個主人的姿態來歡迎客人,使賓至如歸,他能說一句人話,就已足夠欣慰了。
五太子依舊死死盯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繼續道:“可是,人死不能復生,你若當真懷念你的兄長,要不這樣吧,我兒子即將要出生了,這一切的苦果,都是我釀成,你認我做爹,等我兒子生下來,我吃一些虧,讓你認他做兄長。”
話音落下。
率先反應過來的不是五太子。
事實上,五太子漢文水平有限,所以方繼藩的話,他還需好好咀嚼一番,才能領悟。
因而最先反應過來的,卻是外頭的金吾衛禁衛,禁衛們一聽,臥槽……肯定要死人了,遲一步不血濺當場才怪了,便一窩蜂的涌了進來。
等五太子后知后覺的有所反應,心里已騰起了滔天之怒,怒極之下,正待要撲向方繼藩,卻已發現,數口刀指著了他,十幾個禁衛,將他團團圍住。
“呃!”五太子發出了怒吼,聲震瓦礫。
弘治皇帝也是服了。
此時最緊張的,反而是那阿卜花,阿卜花額上大汗淋漓:“五太子,不要中了他的奸計,他想激怒你!”
關于這一點,阿卜花實是想的多了。
其實……這只是方繼藩的常態而已。
阿卜花忙向弘治皇帝道:“五太子初來乍到,不知關內的規矩,還請陛下見諒。”
弘治皇帝氣定神閑起來,經方繼藩這麼一鬧,似乎,也不是壞事,他手搭在案牘上:“嗯……你們想要互市?”
氣氛才緩解了一些,阿卜花看了五太子一眼,五太子的面上,掠過不甘。
阿卜花道:“是,大可汗希望與大明重修舊好,開啟互市,自此,彼此互不侵犯,還請大明皇帝,能以兩國蒼生為念,彼此休戰,化干戈為玉帛。”
弘治皇帝面帶深藏不露的微笑。
他自然清楚,韃靼人示弱,只是一時罷了。
他看向劉健等人:“卿等如何看?”
眾人都犯了難。
其實……大明不愿大動干戈,這是實在話,畢竟大漠太窮,大明不可能對韃靼人主動出擊。
可韃靼人的本性,他們再清楚不過了,所謂的修好,能維持幾年呢?
此時,方繼藩道:“臣有一言。”
弘治皇帝抬眸看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道:“臣以為,既然韃靼人如此迫切互市,可見,他們還是很有誠心的,既如此,那麼陛下不妨應允,不過,韃靼人在十年前,奪取了大明河西之地,此時修好,大為不妥,除非韃靼人答應撤出河西,絕不允許一個牧人,出現在河西之地,如此,兩國才有修好的可能,這互市,方可繼續下去,否則,他們侵了我大明疆土,此時提出要互市修好,遣使納貢,這豈不是欺我大明軟弱嗎?”
河西之地。
弘治皇帝頓時明白了什麼。
那河西之地,現在發現了大量的礦產。
這些礦產,如今統統握在了鎮國府手里,鎮國府,不就等同于是宮里的財富嗎?
讓韃靼人退出河西,再開啟互市,這……有何不可?
劉健等人眼眸里,也放出了光來。
就在幾日之前,鎮國府便送了一份份的礦契來,人人都有一個股份,看似不多,可這是礦啊,沒有人可以輕忽這金礦、銀礦和銅礦的價值。
這當然是于私。
可于公而言,重新拿回河西,既可穩固大明邊疆,又可大大的增加鎮國府的歲入,鎮國府的有了銀子,內帑和國庫,豈不也可以緩解一些壓力。
所有人都動心了,俱都默不作聲。
阿卜花皺眉,河西之地乃是當初,與大明拉鋸了十數年,才最終拿下的,現在竟讓他們拱手相讓,這如何能接受。
可是現在韃靼需要安養生息,且那天上的飛球,實在可怕,暫時韃靼人,還沒尋到破解之法,此時……還是修好為妙。
只是……代價太大了。
他搖頭:“河西之地……”
可就在阿卜花尋覓理由拒絕的時候。
五太子卻是哈哈大笑:“我等取來的土地,豈可拱手讓人,這是數萬韃靼勇士,用血和汗水換來的,更不可能,輕易發還。想要這河西之地,需用血來交換。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冷笑,他想說什麼。
而阿卜花也覺得五太子過于莽撞,此番之所以讓五太子同來,其實只是展現韃靼人的誠意而已。
可阿卜花萬萬想不到,五太子居然如此不善對外的交涉。
五太子道:“我乃大可汗之子,河西之地,又恰好是父汗賜我的領地,這河西之地,我可以說了算。你們真想要嘛?此事容易,交出方繼藩……河西之地,便歸屬大明,若是有一個韃靼牧人進入河西,便是我赤術不共戴天的敵人。
用方繼藩的血,換取河西,換來兩國修好,如何?”
方繼藩有點懵,想不到……自己竟然這樣值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