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皇后心里又計較,卻沒有做聲。
一來這等事,不能由公主和張皇后提出,否則,這算個啥意思,只能讓方家自己來提,可左等右等平西候一點消息都沒有,可誰料,這方繼藩竟是來提了,這方家,也算是奇葩呀。
二來,若當真下嫁平西候之子定遠侯,少不得,朝中會有不少的非議。
畢竟,這破壞了傳統。
而且,方繼藩一旦為駙馬都尉,那麼,他本身的爵位,該怎麼辦?
種種的考量,讓張皇后踟躕不決。
今朝,可不同往朝,今朝的公主,可金貴,半分委屈也受不得的。
她定了定神,見那公主早已躲了起來,心里更有了計較,便索性氣定神閑,且看方繼藩接下來怎麼說。
朱厚照聽罷,已是氣炸了,他左右看看,刀呢,仁壽宮里咋沒有刀,姓方的,早知你心里有鬼,果然哪………
那朱秀榮躲在了耳室里,她一聽方繼藩的話,心里大抵知道什麼,便躲起來,此時真真切切聽到方繼藩厚顏無恥的高呼非公主不娶,竟沒有欣喜,反而淚水漣漣下來,她固然知道,方繼藩提出來,是極不容易的事,后果難料,這有情郎倒也不曾相負自己。于是哭了,低聲抽泣,心里亂糟糟的,既擔心難料的結局,又覺得殊為不易。
……
太皇太后已深吸了口氣,她凝視著方繼藩,老半天,才回過了神。
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,她是真高興,結果……這麼個小家伙,可憐巴巴的抱著自己的腿,提出了這麼個要求。
“……”
小小年紀,臉皮很厚啊。
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他倒好了,親自上陣,臉皮都不要了。
“你測算過八字?”太皇太后凝視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道:“算過,京里的道人、和尚,都測過了。”
“她的八字哪兒來的?”太皇太后嚴厲的道。
這一下子,寢殿里頓時多了幾分肅殺之氣。
對啊,八字哪兒來的。
你方繼藩得講清楚。
古人對八字看的極重,因為古人有巫蠱之術的傳統,尤其是皇家,八字是嚴格保密的,就是害怕泄露出去,為人所利用。
那麼,你方繼藩怎麼知道的?
莫非,是公主殿下親口和你說的?
若是如此,這就更嚴重了,公主殿下乃是未出閣的女子,竟是將這八字告訴一個男子,這是不守婦德,這若是傳出去,豈不讓天下人都笑話。
皇室乃天下人的典范,皇室需作為表率,無論躲在宮里頭,你是什麼樣子,可對外,卻定當是道德的化身,任何對皇室不利的消息,都將被扼殺。
若是讓人知曉,這是何其嚴重的事。
可若是你方繼藩陰私打探去的,那麼你方繼藩成了什麼人,這豈不是萬死之罪。
方繼藩一呆。
“你說,你是如何知道?”太皇太后聲音更加嚴厲。
方繼藩想了想:“是臣……臣找人打探的。”
好像有點作死。
可方繼藩既然豁出去了,也就凜然無懼了。
怕死?
想一想雄蜂,人家和蜂王**之后,便死了。
再想想人螳螂,公螳螂**之后,便要被母螳螂吃掉。
大爺,為啥傳宗接代而已,怎麼就這麼悲壯呢?
“從何處打聽來的?”太皇太后不依不饒,她乃后宮之主,自是對后宮規矩的捍衛者。
尾隨而來的蕭敬站在角落,心里偷樂,這方繼藩,好大的膽子,這不是找死嗎?
方繼藩毫不猶豫道:“乃司禮監太監蕭敬!”
“……”蕭敬臉都綠了,噗通一下跪倒,哭天搶地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沒有啊,奴婢和方繼藩,歷來……不睦,奴婢絕不敢做這樣的事,奴婢……哪有這樣的膽子,奴婢對陛下的忠心,天日可鑒……哎呀,奴婢是被冤枉的,奴婢冤枉啊。”
他自然知道,此事的嚴重,方繼藩,你生兒子沒*眼,咱招你惹你了。
太皇太后臉色緩和了一些,其實她見太康公主躲入了耳室,心里就大抵明白,這方繼藩和秀榮只怕……有些內情。
她可是歷經了數朝的女人,現在方繼藩圖窮匕見,她豈會一丁點都看不出來。
因而,這定是太康公主相告的,好在這方繼藩倒還算忠厚,不敢說實話,否則這實話一說,就等于將一切責任推到了太康公主身上,若當真如此,這方繼藩,就真是無法值得托付了。
而現在,這方繼藩寧愿拼著死罪,也只承認是他勾結了蕭敬。
這蕭敬和方繼藩有仇嗎?
太皇太后瞇著眼,也有些心亂了,卻見方繼藩抱著自己的大腿不撒手,她吁了口氣。
卻在此時,張皇后道:“臣妾向祖母告罪。”
“嗯?”
張皇后淡淡的道:“這八字,其實是臣妾告訴方繼藩的,娘娘莫忘了,方繼藩,和道家的淵源很深,因而,臣妾將這八字相告,便是希望方繼藩能為朱秀榮測算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
太皇太后一愣,看著面無表情的張皇后。
心說,難道是自己想錯了。
其實是張皇后相告,方繼藩不敢說實話,怕牽累張皇后?
方繼藩忍不住仰天長嘯,張娘娘給力啊。
弘治皇帝側目看了張皇后一眼,他心里立即明白了,自己和張皇后關系莫逆,這樣的事,若是真有,張皇后一定會告訴自己,現在張皇后突然在此說這些,想來……這是為方繼藩轉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