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其他人一聽,一下子,心里松了口氣。
這麼大的事,太子和朱厚照敢謊報?而且還要留下御醫,想來……陛下當真是死而復生了。
一時之間,這廳中滿是感慨:“好啊,好啊,陛下能恢復過來,那便是國家之幸,是社稷之幸,否則……天崩地裂,萬箭穿心,大明……社稷……哎……”
劉健眉飛色舞,喜極而泣,站起身,他壓抑著激動,卻還是定了神,他乃首輔大學士,現在陛下需靜養,作為首輔,自當體察圣意,而陛下分憂:“諸公,此時無須憂慮,陛下暫且在此調理,爾等理當各司其職,越是在此時,切切不可貽誤軍政大事。”
劉健一聲令下,所有松了一口氣的人,紛紛點頭:“正是。”
朱厚照叉著手,想說什麼,突然想到了方才諸臣中歡欣鼓舞的說什麼社稷之幸、國家之幸的話。
咦,這些家伙,倒像是在罵人?咋?倘若父皇出了事,國家和社稷就不幸了?
一群大臣,轟然告退,劉健等人,卻是偷偷拉了方繼藩到一旁。
劉健、李東陽、謝遷、馬文升……
一個個人,目光火熱的看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汗顏:”啥?”
劉健捋須,微笑,道:“不要怕,只是問問定遠侯而已。”
“是啊,是啊,隨口問問。”馬文升笑吟吟的附和:“我有一個親戚,這腎……偶爾,總是隱隱作痛,能割不?”
“……”腎雖有兩個,可割腎,這就不是割闌尾這般的小手術了,方繼藩心里想,這怕不是腎結石吧,馬尚書真是好人啊,自己親戚腎不好,竟也如此上心,方繼藩搖搖頭:“這個……割了腎,容易出事的。”
馬文升頓時有點猶豫:“這樣呀……”
李東陽道:“有時夜里,心隱隱作疼,這心……”
方繼藩哭笑不得,似乎好像割了,就能一勞永逸了一般,方繼藩搖頭:“這心咋能亂割?”
“那能割點啥,就只能割腰子?”
劉健等人,都是老臣,年紀大了,難免有某些的部位功能衰減,此時想到,這腰子割了都可以不死,還能治病,倘若還能使人痊愈的話,那麼以此推論,這心肝肺腑,豈不也可以割了?
方繼藩都:“只會割腰子,啥時候諸公若是腰子疼,可以來西山。”
“這樣啊……”大家恍然大悟,不免……有幾分遺憾。
自然也有人認為是方繼藩壓根就不想給人治病的,年輕人架子很大嘛,不顧人的死活了你還……
只是,心里雖這樣想,卻也不好說。
…………
“娘娘……陛下……醒了。”
宦官躡手躡腳的到了太皇太后的病榻前,壓低聲音道。
昏昏沉沉的太皇太后,幾乎用肉眼可見的速度,臉色慢慢的恢復了紅潤:“你說什麼?”
“陛下已經醒了,太子殿下說了,手術十分成功,現在陛下需在蠶室靜養,娘娘勿憂。”
太皇太后已起,看著張皇后和朱秀榮也都驚喜的在自己面前。
醒了……
張皇后壓抑著內心的激動,她無法想象,這不治之癥,一夜之間,便根除了個干凈。
怎麼像是在做夢一般。
朱秀榮不敢相信,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。
三個女人沉默來了很久,太皇太后道:“太子和定遠侯呢。”
朱厚照和方繼藩,好不容易從人堆里擠出來,這時代的人米迷信,看到一種法子有效,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新大陸一般,誠如這個時代的佛朗機人一樣,覺得放血能治病,于是感冒了,放血;傷寒了,放血;胃不舒服,放血;倘若這放血放死了,那也不是放血的問題,只是這血放的姿勢不對而已。
現在,大家突然意識到,割一刀摘了得病的器官,竟真能治療不治之癥,也是一樣的道理,大家開動腦筋,琢磨著自己的身體里,是不是該割掉一點什麼,不割,仿佛近些年來的頭昏腦熱,心絞、胃寒、腹痛,都是因為沒有割的關系。
朱厚照和方繼藩匆匆進了內室。
“病……真的好了?”三個女人,老的,熟的、少的,俱都看向二人。
朱厚照立即道:“稟奏曾祖母……”
他得意非凡,想來,也沒想到,自己這輩子,竟會以高明的醫術揚名立萬:“父皇的病……”
“沒問你!”太皇太后周氏打斷朱厚照,渾濁的眸子,卻劃過了冷鋒,看向方繼藩:“方卿家,你從實說,陛下現在是什麼情況?”
朱厚照臉一紅。
自覺自己受到了傷害。
可在太皇太后心里,多少有些先入為主,太子嘛,雖然是自己摯愛的賢孫,可太鬧了,他的話,十分能信一分,方繼藩就不同,方繼藩一臉忠厚,還精通道學,一看就誠實可靠,所以……這麼大的事,不問明方繼藩,她心里不安。
朱秀榮也忐忑不安的看向方繼藩,自然,她也只信方繼藩的話的,方才都是哥瞎嚷嚷,她心底依舊還有隱憂。
方繼藩便道:“陛下的病灶,已經徹底的割除,昨夜,已經恢復,精神不錯,傷口也不見有感染的征兆,接下來,還需好生觀察,不過……臣可以保證,陛下…大抵已經安然無恙了。臣用西山書院上下所有的人頭,包括了臣的人格一齊作保,陛下已經轉危為安,腸癱之癥,已徹底的根治,永無復發的可能。這是天佑我大明啊……”
呼……
穩了!
太皇太后鳳顏大悅,聽了方繼藩的話,她心里便徹底的舒坦了,不禁抹淚,卻又笑著:“好了便好,能活著便好,好啊,真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