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如同是置身黑暗,突然冒出來的旭光呀!
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都存了一絲希望,何況說這話的人是方繼藩,方繼藩已給人太多驚喜了。
能治,固然是好的,太皇太后就恨不得說,好,你來治吧。
可接下來……她沉默了。
要開膛破肚?
這顯然…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皇帝苦啊,熬了一輩子,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。
這若是開膛破肚了,人……還是完整的人嗎?
就算是宦官,臨死之時,還心心念念的想著將自己的寶貝一起帶進棺材里呢,何況還是堂堂的天子?
太皇太后顫抖著,顯得六神無主,決定詢問張皇后。
張皇后坐著,心里生出了一絲期望,可內心卻極復雜,這個決定,并不好做。
一旁的朱秀榮死死的抓著張皇后的胳膊,她凝視著方繼藩,或許是出自于本能的信任,或是其他,她想脫口而出,那麼不妨就讓他們試試看吧。
劉健等人,一個個跪在地上,亦是默不作聲,心思復雜,這麼大的事,不能他們來做主的。
可劉健居然有點兒隱隱的期盼,盼著兩宮的娘娘答允,大明朝好不容易有一個圣君,自己與帝王相知二十年,哪怕只是一線機會,他也愿意試一試的。
當然,另外的因素是,他居然發現自己竟對方繼藩頗為信任,雖然開膛破肚來治病,聽得很玄乎,甚至……有點悚然聽聞,可自己竟還真中了這個小子的邪了,居然有點相信。
就在這寢殿中鴉雀無聲的時候。
突然,躺在病榻上的弘治皇帝咳嗽起來。
所有人才意識到,陛下還在此呢。
弘治皇帝吐出了一口氣,努力的道:“方……方卿家說可以治,那麼……就治治……”
所有人的心情都異常復雜,俱都看向弘治皇帝。
弘治皇帝繼續艱難的道:“下旨!”
一旁的待詔翰林歐陽志忙是站在一側,預備記錄。
弘治皇帝努力的蠕動著口齒道:“朕……朕病入膏盲,生死就在旦夕,大行在即,今詔太子朱厚照,定遠侯……定遠侯方繼藩為朕救治,開膛破肚,此……朕之遺詔,太子……與方繼藩……為朕救治……有……有功……倘使朕稍有差池,諸臣與軍民人等,不得相疑,若有人事后提及,誹謗二者,便……便違背了朕的心愿……是居心叵測,別有所圖,廠衛緹騎,索拿問罪,以儆效尤……無論結果如何,敢有妄言此事者,不可輕饒。從現在起,朕……將自己交給太子,交給方繼藩了……”
呼……
方繼藩總算是一下子輕松起來。
這等于是給了他一道免死金牌了。
這一場急救,能否成功,絕不可有人追究,追究就是死罪,更是違背先皇帝的遺愿。
陛下的人品就是這麼的好,到了這個時候,還能想得如此周到,果然他沒有看錯陛下啊,看來不做陛下的女婿,我方繼藩還不答應了。
朱厚照繃著臉,緩緩站了起來,其實他渾身在顫抖著,卻很努力的平復著情緒。
他深知,此時父皇病重,且已有了這遺詔,接下來,就一切看自己的了。
他咬了咬唇,定了定神,旋即道:“立即備車駕,去西山。”
“去西山?”張皇后皺眉道:“宮里不可以救治嗎?”
朱厚照搖頭道:“母后,必須去西山,西山有蠶室!”
他語氣十分堅定,不容有半分的質疑。
太皇太后和張皇后則是顧慮重重,滿臉的憂色。
去西山,這一路可顛簸得很,倘若中途有什麼意外呢?
可朱厚照已顧不得許多了,難得的在眾人跟前,很是威嚴的大聲道:“來人,搬父皇上輦,去西山!”
此時的朱厚照,得了弘治皇帝的全權,自然沒有人敢質疑的,退一萬步,倘若陛下當真大行駕崩了,這太子也是唯一克繼大統的天子,誰敢無視新天子的命令?
于是眾宦官不敢遲疑,七手八腳的抬了弘治皇帝上輦,朱厚照則已騎上了馬,和方繼藩交換了一個眼色,二人也不招呼,打馬便走。
他們二人得先趕去西山,在弘治皇帝抵達西山之前,布置好術前的一切。
現在拼的就是時間呀,時間就是命!
二人絕塵而去,留下的,卻是一干娘娘和大臣。
良久,倒是馬文升率先反應了過來:“我想,我們是不是也該去西山?”
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太皇太后正色道:“去西山!”
這個時候,誰還能在宮里等哪。
于是乎,宮里又亂做了一團。
…………
小半時辰之后,朱厚照和方繼藩已到了,蘇月得了命令,匆匆忙忙的對蠶室進行消毒,還有所有的手術器皿,全部要進行清理,臭麻子湯也準備妥當。
當他得知此次救治的乃是弘治皇帝,整個人差點昏厥過去,嚇尿了。
于是他開始戰戰兢兢起來,這家伙的心理素質不好啊,這輩子,大抵也只能進行理論研究了。
須知做手術的人,必須內心強大,握刀要穩,無論病人是什麼人,遭遇到了什麼情況,都必須果斷的進行處理,不容有絲毫的猶豫,當然,重要的是手不能抖。
蠶室已經準備妥當,方繼藩不放心,已戴上了護目鏡和口罩,穿著大褂子,就這還有所擔心,又對自己消了一遍毒,才進入蠶室,開始一個個器皿的檢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