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照大喇喇的進來,中氣十足的道:“父皇,兒臣來了。”
弘治皇帝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朱厚照,語氣和緩的道:“怎麼樣,外頭冷嗎?”
朱厚照想了想:“本來是想說冷的。”
“………”方繼藩只聽他說本來二字,便曉得自己今日肯定被這家伙坑死。
朱厚照隨即又道:“兒臣若說外頭冷颼颼的,兒臣身子受不了,吃了大虧,父皇定會心生憐憫,于是數落一頓兒臣,這事也就揭過去了。”
弘治皇帝眼里寫滿了震驚。
他算是被這個逆子折服了。
到了如今,不見他痛哭流涕的求饒,居然在這里和自己有板有眼的討論這個……
弘治皇帝冷冷道:“而后呢?”
他手在顫抖。
蕭敬一般情況之下,觀察陛下的喜怒,都是不看臉的,因為很多時候,陛下即便大怒,臉色也極平和,他看手,一看這手微顫,便曉得……要發作了。
朱厚照認真的道:“可今兒,兒臣想了想,覺得不能說冷,因為兒臣穿了毛衣來,若是說冷,豈不是說兒臣親手織的毛衣竟是不能御寒?這是砸兒臣自己的招牌,所以……兒臣不冷,外頭還沒下雪呢,風也還不夠大,得再過十幾日,寒氣真正來了,護城河都結了冰,那才是真正的冷,不過即便如此,兒臣還是不怕,因為兒臣……有毛衣!”
“……”方繼藩很多時候,是很佩服朱厚照的。
比如他有時候就很堅持原則,為了堅持這個原則,他哪怕被弘治皇帝吊起來,打的嗷嗷叫,也絕不肯服輸。
弘治皇帝的臉,霎時紅了:“你說什麼?你還敢提你做女紅的事?”
朱厚照道:“是打毛衣,不是女紅,女紅是繡花針,這打毛衣,是這麼長的針,都叫針,卻是全然不同,父皇,這毛衣是好東西啊……”
弘治皇帝一口老血要噴出來。
跪了這麼久,這個家伙,居然還是沒有反省,居然不以為恥,反以為榮。
弘治皇帝龍顏震怒。
有錯……可以,可有錯而不改,這還是人嗎?
蕭敬一看,忙是道:“陛下,奴婢……奴婢有一言,太子畢竟年幼,何況,這女紅之術,想來,太子也不甚懂,都是方繼藩教授的。”
方繼藩怒了,想說什麼。
朱厚照卻道:“胡說,誰說本宮不如他,你自己去打聽打聽,本宮織的最好!”
蕭敬兩腿一軟,啪嗒跪在了地上,他……無話可說了。
弘治皇帝痛心疾首:“你……這個逆子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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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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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三十二章:太子殿下真是大賢啊
弘治皇帝心情,大抵是經過無數次變化的。
起初的時候,是不喜,兒子做女紅做什麼。
那個時候,他是可以忍受的,是希望太子回頭是岸。
后來,情緒開始累積起來,看著朱厚照興高采烈的樣子,這一切,都瞞不住弘治皇帝。
此時,弘治皇帝開始擔心了,怕他誤入歧途,太子,該有太子本應做的事。
不過即便如此,弘治皇帝也忍著,只是憂心開始加劇,他是太子啊,不是別人,是該找個機會敲打一下才好。
今日就是來敲打的,若說弘治皇帝對此特別的厭惡,那倒沒有,更多倒像是某種憂慮之下的舉措。
太子是未來的皇帝,天下人的福祉都在他的身上。
可現在,他真的怒了,勃然大怒,真是累教不改啊,這已不是做了什麼錯事的問題了,而是態度的問題。
朱厚照昂著頭。
方繼藩心里嘆了口氣,他沒什麼可說的。
弘治皇帝道:“來人!”
“陛下啊……”蕭敬哭了,他覺得自己距離棺材又近了一步。
一個小宦官戰戰兢兢的來:“陛下,內閣大學士劉健、李東陽、謝遷,翰林大學士沈文,太常寺少卿曾子言,禮部主事……”
他報了一連串的名字,接著道:“他們希望能夠覲見陛下,給陛下報喜。”
“報喜?”弘治皇帝正在盛怒之中,覺得諷刺,這個時候,還能有什麼喜,氣都氣飽了。
他開口正待要說什麼。
方繼藩忙道:“陛下何不見見他們。”
蕭敬也忙道:“陛下,等見了劉公等人,再責罰不遲。”
朱厚照昂著頭,趾高氣昂的樣子。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忍不住:“朕……”
蕭敬忙道:“快,外頭冷,快宣劉公等人進來。”
他已是急于亡羊補牢了,此時索性大了膽子,連忙催促。
那宦官便再不敢怠慢。
弘治皇帝不得不收起怒火。
他眼睛依舊狠狠盯著朱厚照。
有外人來,他還需忍耐,所以盡力平和的道:“待會兒收拾你。”
朱厚照道:“父皇不講道理。”
“……”
方繼藩心里想,其實除了我爹之外,全天下的爹,十之八九都是不講道理的,太子殿下還是太年輕,挨揍挨的少了啊。
卻在此時,劉健等人進來,見到太子和方繼藩竟也在,他們一個個笑吟吟的樣子,尤其是謝遷,方才穿了毛衣,果然不冷了,嘚瑟的在外頭轉悠了兩圈,開心的不得了,他硬說其實自己的家鄉浙江也比京師要冷,京師的冷是風大,可干干的,不夠刺骨,江浙那兒,不同了,那寒氣是無孔不入,雖未必下雪,可那寒氣迫人的滋味,真正是無法忍受。
所以他斷言,江浙的百姓,也需毛衣。
眾人拜倒,沈文率先道:“恭喜陛下,賀喜陛下。”
這麼個開場白,令弘治皇帝臉色一愣,有一種難言的尷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