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魯咳嗽道:“繼藩,待會兒我有話和你說。”
方繼藩道:“無妨,現在說也可以。”
“現在不可以。”米魯道:“孩子餓了。”
“噢。”方繼藩恍然大悟,一拍腦門,一溜煙的跑了。
等過了一會兒,心滿意足的方小藩已陷入了熟睡,小香香極有耐心的抱著她,低聲噢噢噢的哄著。
方繼藩去而復返,米魯看了方繼藩一眼,感慨道:“我這幾日時常出去,見了許多命婦,她們都夸你是好孩子。”
“是嗎?”方繼藩樂了:“不知……你……何時入宮?”
米魯對這個‘你’字,并不太感冒,而是道:“明日便入宮。”
“那我去準備禮物。”方繼藩對這個倒是很在行。
米魯卻是搖頭:“已準備好了。”
“準備好了?”方繼藩心里憋得慌,這個,這個……心里為何有些發毛呢?卻又不便多問。
米魯似乎看出了方繼藩得心思,道:“你放心便是,用你們的話來說,我也不是浪得虛名的。”
“……”呃,方繼藩覺得這個用詞怪怪的。
米魯又道:“你的父親和我……這兩年,在貴州推廣紅薯以及土豆,已經頗有成效了。接下來便是改土歸流……你父親希望貴州能成為西南諸省的典范,貴州的事辦妥了,那麼云南、廣西乃至湖廣諸地的土人,亦形同此例。如此,他也算是對得住大明皇帝。”
方繼藩心里感慨,原來自己的爹在貴州不只是心思花在制造方小藩身上,還是辦了事的。
米魯又道:“只要西南諸省一定,那麼你的父親便希望完成方家先祖們未競之業。”
方繼藩不明所以的道:“什麼?”
米魯道:“這幾年,安南大雨成災,流民無數。安南國王名為大明臣子,可他們在西洋,卻以安南皇帝自居,并自改動年號歷法,這些,你是知道的吧?”
方繼藩搖搖頭。
不過,私自改動年號和歷法可不是好事。
在這個時期,這已形同于叛亂了。
譬如朝鮮國,向大明稱臣,因而他們的年號,也是和大明相同的,大明是弘治十四年,朝鮮國所沿用的年號也是弘治十四年。朝鮮國的一切詔書,以及官方的公文往來,都采用弘治的年號。
乃至于到了明朝滅亡之后,朝鮮李朝依舊視滿清為犬羊夷狄,私下稱清帝為“胡皇”,稱清使為“虜使”。除對滿清的公文賀表之外,一切內部公文,包括王陵、宗廟、文廟祭享祝文,仍用崇禎年號。官方如此,至于私人著述,直到清末,仍有人書寫崇禎年號,以至竟然有“崇禎二百六十五年”的紀年。
安南的做法,頗有點兒像朝鮮國對待滿清的態度,除了對滿清的公文賀表之外,用的乃是弘治年號,而私下里,卻關起門來,自己做了皇帝。
這等事,想來朝中不是沒有人知道,只不過……有了當年文皇帝征安南的前車之鑒,引而不發罷了。
米魯道:“方家的先祖,當初便曾入安南,為文皇帝征討,最終卻是鎩羽而歸。而今這安南國陽奉陰違,在貴州邊鎮的州縣也與我們摩擦不斷,其國災害連年,百姓亦是困苦。你的父親極力推廣紅薯和土豆,就是在為那一刻做準備的。”
方繼藩不得不感慨,自己的爹,還是很有幾分雄心壯志的啊。
米魯道:“此番我來京,便是代你得父親給你傳句話,有些話,在書信里不便說。安南國,遲早要釀生沖突,上次你的書信里說是有一部兵書專是操練水兵,因而請你帶去。”
方繼藩道:“這是區區小事,我過幾日便命人送去。”
老爹對自己還是很信任的。
方繼藩想了想又道:“你的身份有些不同,明日要入宮,極有可能見到陛下,陛下對你尚有疑慮……”
米魯則是信心滿滿的微笑道:“這都不妨事,我自會料理。”
這口氣,竟有男子的豪氣。
…………
方繼藩的心里一直在想著安南的事,老方家……是有歷史的啊。
正因為有歷史,所以……好像仇國比較多,延續下來了諸多的歷史使命!
譬如方繼藩爺爺的爺爺,就曾在安南吃過虧,因為皇帝下旨要撤出安南,重新接納安南為藩國,那位先祖不得不帶著一群駐在安南,與安南‘賊人’鏖戰了數年的老兄弟鎩羽而歸,回來之后,據說氣的吃不下飯,沒多久,就郁郁而終了。
又譬如,自己的爺爺在土木堡之變大敗,乃至于他到底是怎麼回來的,到現在還是一樁疑案。
方家的命運,和大明朝是一體的,開國的時候,方家如大明一般威風凜凜,橫掃漠北。靖難時,方家抱住了文皇帝的大腿,死都不撒手,掙了個伯爵。等到了征安南,方家帶兵出擊,與安南人死戰,與無數勛貴們一樣,在安南圍剿附近深山的土人叛賊。
此后土木堡,也與大明一起飽受屈辱。
所以父親有這個心思,便一丁點都不奇怪了。
方繼藩自然是支持方景隆的,很快就派人送出了兵書。
其實戚家軍的兵法,應用很廣泛,并不只是局限于海戰,在戚繼光死了之后的許多年,這支軍隊曾在朝鮮國,擊敗入侵朝鮮的日軍。
也曾在遼東,與韃靼人決戰,依舊不失百戰強兵的本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