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夠了!”弘治皇帝顯得很不客氣。
到了這個時候,你馬文升本身就是戴罪之臣,現在居然還想為別人說情。
從奏報來看,朝廷將這麼多錢糧、艦船和兵馬交給戚景通,現在敗了,他就是全責,若是朝廷不加處置,如何服眾?
方繼藩進來之后,看弘治皇帝臉色可怕,嚇得大氣不敢出,這時候是斷然不敢去捋虎須的,畢竟……還有留著有用之身。
聽到大敗。
方繼藩心里嘆了口氣,卻也知道,此等大敗,幾乎是歷史必然。
一群旱了一百多年的鴨子,真以為憑著造了幾艘當初三寶太監一般的艦船,就可以吊打一群縱橫大洋的倭寇?
這不是方繼藩滅自己威風。
而在于,水戰是一門技術活,他斷然不是憑著勇氣就可以獲得勝利的。更何況,論起勇氣,一群被文人們所歧視,平時錢糧都不肯按時撥付,隔三差五讓人餓肚子的軍戶,怎麼可能和那些兇殘的大盜們去比勇氣。
可此時聽到弘治皇帝要處置戚景通。
這戚景通……好像是戚繼光他爹吧。
此人……確實堪稱名將啊。
雖然成就遠不如戚繼光,所謂老子不如兒子,可方繼藩卻認為,戚景通只是懷才不遇而已,他所經歷的成化、弘治朝,朝廷根本對倭寇沒有太多的警惕,自然,也絕不可能給他施展的機會。
可即便如此,這戚景通還是憑著真本事,在歷史上展露過頭角。
方繼藩一時猶豫起來,要不要為戚繼光他爹冒一回風險呢?
沉吟了片刻,方繼藩大笑起來: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不出意外,方繼藩迎來了無數宛如這人是智障吧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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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五十一章:高風亮節
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。
這種時候,大笑,實在是一種找死的行為。
“方卿家,你的腦疾發作了?”
方繼藩原本以為,弘治皇帝會問一句‘方卿何故大笑’。
可弘治皇帝如此直接,確實令人有些尷尬。
方繼藩搖頭:“臣好的很。”
“那卿家笑什麼?”
方繼藩想了想,道:“陛下,戚景通確實有罪,不過臣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,為何我大明水師,不是倭寇的對手。”
“嗯?”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道:“陛下還記得當初的勸農書嗎?”
“你繼續說下去。”雖然心里不悅,可弘治皇帝似乎有些回過味來了。
“不知耕種的人,就不了解何為農耕,不了解農耕的人,卻寫勸農書,指導天下的農戶開墾耕種,陛下認為,這合理嗎?”
弘治皇帝緩緩點頭。
方繼藩又道:“現在的問題,也在于如此,戚景通就是這個農戶,朝廷寫下勸農書,告訴他,他得幾條船,如何操練,何時出戰,結果……這地耕壞了,算誰的錯?”
弘治皇帝看了一眼馬文升:“卿家的意思是,是兵部尚書的錯?”
方繼藩搖頭:“不,兵部尚書馬文升,不懂海戰,可又是誰讓他在兵部尚書之位,讓他去指導人耕作,寫下勸農書呢?臣是個耿直的人,覺得既然失敗了,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,失敗了之后,廟堂之上,將責任推在一個農戶身上,若是如此,朝廷就永遠無法長進,下一次,再換上一個新的農戶上去,照舊,這農戶還是重蹈戚景通的覆轍。輸了就輸了,費的不過是錢糧而已,事已至此,朝廷應該做出反省,問題到底出在哪里,找出了問題,再進行更正,這……其實不難。”
難得說出一番有道理的話啊。
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,細細的咀嚼著方繼藩的話,他叫方繼藩來,便是覺得方繼藩這個人鬼主意多,或許這個人,有新的看法。
等他細琢磨了很久,終于眸子猛張:“你繞著彎子,罵朕?”
方繼藩忙擺手:“臣冤枉。”
弘治皇帝臉色脹紅。
旋即,卻又吁了口氣。
“其實……卿家說的沒錯,問題的根本,在朕!”
站在歷史的高度,或者說站在巨人肩膀之上的方繼藩看來,弘治皇帝的小農思維,以及他某些時候的優柔寡斷,弘治皇帝雖稱的上是一個好皇帝,卻也不過爾爾。
畢竟,任何一個人,都有其歷史的局限性,你不可能要求一個奴隸主一拍腦門,覺得哎呀,我們該釋放奴隸,該分田分地。又或者,讓一個代表了天下士紳的王朝天子,轉過頭,就大聲疾呼,我們要工商,要工商,歐耶!
若真有這樣的人,怕是連方繼藩都覺得這個人……肯定是個二貨。
弘治皇帝更像是一個裱糊匠,他很累,意識到了問題,卻又怕房子塌了,所以裱糊起來,總是小心翼翼。
可他有一點好處,就是有時方繼藩拐著彎罵他,他也不會生氣,至多也就臉色變一變,可當他深思之后,卻又默然接受。
弘治皇帝瞇著眼:“問題的根本,確實是在朕!可是,這天底下,又有誰懂海戰呢?”
“有人懂!”方繼藩道。
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:“嗯?”
方繼藩道:“其實這戚景通,就蠻懂。”
弘治皇帝臉色不太好看,弘治皇帝已經打算寬恕這個人了,可方繼藩提起這個人,弘治皇帝還是心里有些不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