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東陽深呼吸,依舊微笑:“多出了兩千七百人的錢糧,去哪兒了?”
方繼藩不由道:“精兵啊,當然要多發錢糧,何況……這是水師,再者,李公,帳不是這樣算的……”
李東陽終于拉下了臉來。
其實他很希望和平解決的。
可是……現在朝廷處處都要錢糧啊。
下西洋是個無底洞。
兵部抽調了精兵強將,預備平倭,這也是無底洞。
還有去歲的災害頻繁。
說實話,戶部幾乎已經被搬空了,現在完全靠著虧空在支撐著,他兼任戶部尚書,頭發都急的白了,你方繼藩不要臉啊,打著鎮國府平倭的名義,就這麼拿著銀子不辦事,招募三百人,花了三千人的錢糧。
現在戶部要節衣縮食,從京營到親軍,甚至邊軍和備倭衛的錢糧,都打算先賒欠著,暫時不能足額發放,這都是老規矩,各部兵馬,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。
可這一次,忍不了了啊,先發難的是遼東巡撫,上了一道奏疏來,先是哭窮,此后說邊軍們可憐,要餓死了。接下來說,朝廷有朝廷的難處,這沒錯,可是聽說,有個鎮國府平倭衛,招募三百人,實發錢糧三千,奢侈浪費到了極致……
意思很明白,節衣縮食可以,可你總得讓人服氣吧,人家一個人,吃十個人的錢糧,我們卻是揭不開鍋,這像話嗎?
接下來,馬文升也不服氣了,備倭衛的精兵強將都抽調了,要賒欠錢糧,不成,兵部處處都需錢,沒有錢糧,怎麼平倭?你看那方繼藩……
李東陽覺得有道理,于是上奏天子,弘治皇帝也覺得太子和方繼藩有點不夠厚道。
于是乎,方繼藩便被請來了。
接受批判。
李東陽說話,不似謝遷,他很是委婉,依舊還是笑吟吟的道:“國家有國家的法度,鎮國府若是特殊,戶部就無法服眾了,若是往年,錢糧沒有虧空,倒也無妨,可是今年……哎……何況,你不知道,寧波府遭了蝗災嗎?朝廷連賑濟的錢糧都撥不出啊,新建伯……”
“寧波府的蝗災我知道。”方繼藩很干脆的頷首點頭。
李東陽板起臉來:“所以老夫的意思……”
“賑濟?”
李東陽頷首點頭:“不錯,將鎮國府的糧……”
他還沒說完,方繼藩道:“寧波府不會缺糧。”
“什麼意思?”李東陽皺眉。
方繼藩道:“不需要賑濟,鎮國府那兒,已經讓備倭衛想辦法賑濟了。”
李東陽一愣。
你方繼藩私下里賑濟了。
他頓時眉開眼笑起來:“若能如此,鎮國府就算是做出表率了。新建伯為國分憂,實是佩服啊。”
“該當的。”方繼藩也笑起來。
李東陽心里松了口氣,像是了了一樁心事。
鎮國府的三百人馬,就駐守在寧波府,倘若撥發的錢糧,能用來賑濟百姓,那麼災情就可緩解了。
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。
弘治皇帝笑吟吟道:“既如此,就不必削了鎮國府的錢糧了。”
李東陽深深的看了方繼藩:“那麼,這十萬寧波軍民,可都在新建伯身上了。”
“放心便是。”方繼藩信誓旦旦。
李東陽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,不過,方繼藩是當著陛下的面作保的,也就沒有繼續糾纏下去,可他還是忍不住提出了疑問:“就算靠這兩千七百份口糧,只怕也難以賑濟吧……”
方繼藩抿著嘴:“餓死了一個,找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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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二十七章:王霸之道
得了方繼藩的保證,大家心定下來。
方繼藩這個人,還算靠譜的。
弘治皇帝像是如釋重負一般,面容也放松了幾分,道:“這麼說來,寧波府的賑濟錢糧就不必發放了,這樣也好……”
這事既然說明了,自也沒方繼藩什麼事了,說著,方繼藩便告退了。
等方繼藩一走,頓了頓,弘治皇帝又道:“朝鮮王請見,諸卿怎麼看?”
別看后世的影視劇里,似乎但凡是開朝的時候,君臣們都是正式無比,往往都是數百上千人聚在一起,有板有眼的商討著國家大事。
可實際上,君臣也是人,只有在廷議的場合才會如此,而且幾乎廷議之上,數百上千人湊在一起,其實屁事都議不出來。
任何的權力運作,都會在小圈子里運行!
“臣有一事想奏。”說話的,乃是禮部尚書張升道:“近來有大儒文素臣……”
文素臣……
弘治皇帝似乎覺得有些印象:“是寫《蘇河賦》的文素臣?”
“正是!”
劉健等人俱都沉默。
這個人是個名士,在江南一帶很有聲望。
據說前幾年來了京,在京里講授承程朱理學,他指斥朝綱、力排佛老,名聲顯赫。
禮部尚書張升繼續道:“近來他抨擊新學,說是要和方繼藩一論高下。”
“噢。”弘治皇帝點頭,似乎也沒太在意。
“方繼藩提都沒提,料來方繼藩只是將其當做笑話看待吧。”
“方繼藩理應是不知道的。”劉健笑了笑道:“說起來,那文素臣還真未必敢和方繼藩辯論。”
“為何?”弘治皇帝一臉驚奇:“難道方繼藩會吃人嗎?”
“不會吃人。”張升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:“可是會揍人……”
一下子,大家就恍然大悟了。
這就不奇怪了。
難怪新學出現之后,竟是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