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守仁則繼續吩咐道:“得搜一搜,附近有沒有地窖,或許里頭有存糧。”
“王弼臣,你往東邊去看看,那兒的水勢如何…”
沈傲和其他人,一路跋涉,已是累得氣喘吁吁,災民們得到了糧食,遲疑地看了這些奇怪的讀書人們一眼,那麻木的眼睛,開始有了光澤。
給村民們分好蒸餅后,沈傲也疲累的坐下了,他也是餓極了,取出了自己的蒸餅,打開腮幫子,便要將蒸餅下肚。
身邊,一個已經得了干糧,一口就吃了的老頭兒盯著他,眼睛冒著綠光。
兩天沒有進水米了,雖分了一口吃的,可這一口干糧,卻反而讓他的肚子感覺像在燒似的難受,于是抿著干癟的唇,卻又不敢靠近,眼里感激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,更多時候,卻是盯著沈傲的蒸餅流涎。
沈傲咬了一口,才舒服一些,感受到了這目光,看著遠處不敢靠近、衣衫襤褸的老者。
他皺著眉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蒸餅,即便是他們,口糧也是不夠的,不能敞開了吃,體力消耗太大了,他盡力使自己鐵石心腸,又咬了一口,這一口咬下,沈傲的眼睛卻是紅了,突然在餓極了的情況之下,這美味的口糧,一下子變得難以下咽起來。
艱難的咀嚼了后,喝了一口水,他稍一猶豫,最終將剩下的蒸餅撕下了一半,遞給了那老者。
那老者搖搖頭,用一口咕噥的口音道:“可不敢,可不敢。”
沈傲卻是繼續將蒸餅往他手里塞,拍了拍自己的行囊道:“我還有,很多。”
老者這才放心起來,接過了蒸餅,狼吞虎咽,吃著吃著,竟是流下淚:“我兒死了,餓死的……”他嗚咽著道:“若是早一些遇到恩公們,有一口糧,或許就不會死了。”
沈傲吸了吸鼻涕,不敢去看老者,突然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。
他在西山時,一直覺得西山的日子很苦,真的苦極了,要操練,要讀書,要開墾,要扛大包,吃著土豆泥,偶爾吃吃豚,可現在,他才發現,原來這個世上,苦是沒有下限的。
自己在西山吃的每一口不可描述之液體,每一口肉,每一盤香噴噴的土豆泥,包括了薯干等零食,或許在這里,就可以使一個面臨絕境的,能蹦蹦跳跳的活下去。
沈傲一邊吃,一邊努力的在腦海里揮去那些不該想的畫面,半張餅吃完,肚子還是難受,覺得不解餓,那老者還在轉轱轆一般的絮絮叨叨:“就差一口糧啊,就差一口……”
老者似乎眼淚早就干涸了,喃喃自語。
而那遠處,沈傲等人看到了那個還在斷臂殘垣里挖著什麼的婦人,婦人已沒多少氣力了,雙目無神,卻很認真的挖著,一直不肯放棄,有人遞了干糧給她,她蓬頭垢面,幾乎看不清面容,卻也沒有猶豫,也沒有感激,只是接過,一口咽下去,而后繼續在殘垣里刨著什麼。
“這女人可憐啊,丈夫死了,前日才尋到了尸首,兒子還在屋子下呢,八九是死了,誒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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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九十四章:救人
事實上,許多災民在談及到那個婦人時,臉上已經沒有同情了。
遭難突如其來,多少人妻離子散,哀鴻遍野,一路的尸首,人們從起初的悲痛、哀傷,再到對身邊撕心裂肺滔滔大哭的人生出惻隱之心,再到后來,一切都歸于了沉寂,麻木了,真的麻木了,人命是草芥,也是螻蟻,當天崩地裂之后,憐憫已經變得不值一錢。
“都兩三日了,那麼小的一個娃娃,肯定沒救了,虧得這婦人也扛得住,足足挖了兩天,兩日也沒進多少水米,連她的族叔、族伯們都心灰意冷,不愿理會她了。”
沈傲遠遠的看著那婦人,楞楞的,他也覺得那個婦人,出奇的可笑。
那婦人已是虛弱了,顯然已經沒有多少力氣,卻像是一個木偶似乎,一直的刨著。
一個吃完了蒸餅的生員急了,沖上去,和那婦人說了一些什麼,婦人卻是沒理他,那生員跺腳,忍不住說:“瘋子!”
罵了一句后,生員轉身就走,可是走了兩步,身子又頓住了,隨即,他小跑去了,而后提了鐵鍬來,下了一鏟子,婦人卻是猛的將他推開,才開始說了第一句話:“不能用鏟,會鏟死人的。”
生員目光復雜地看著她,他覺得這個婦人實在不可理喻,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呀,那孩子肯定已經死了,人都死了,還做這些有什麼意義?
你兒子死了,可你得活下去啊,這般的刨下去,那孩子救不著,你自己也要累死。
可這生員還是蹲了下去,也不知到底為了什麼,或許是出于惻隱,或許……只是單純的想給自己找一些事做,讓自己的良心,稍安一些。
沈傲見狀,也沖了上去,而后,許多生員都沖上去,一個個開始直接用手搬開亂木和亂石,指甲插進泥縫里,開始刨坑,手伸進亂石的時候,總是會在不留神之間劃了一道口子,尤其是指甲里,被那細石來回摩擦,疼得沈傲齜牙咧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