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比于此前那些丟人現眼的武官們,這些生員所爆發出來的驍勇,還有那騎馬時的騎姿,乃至于彎弓搭箭時的穩重,都足以讓人欽佩。
身邊傳出一陣陣的歡呼,即便沒有射中的人,也得到了一陣歡呼聲。
這些生員,其實射中和射不中有什麼分別呢?他們只是一群讀書人,他們已足以吊打那些武備松弛之下的武官和勛貴子弟,這……就足夠了。
連那武定候也開始放飛自我了,一開始還盡力的憋著,免得長他人氣焰,滅自己威風,可到了后來,也情不自禁的大呼起來。
弘治皇帝那臉上的落寞之色已經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紅光,甚至開懷而笑!
他左右顧盼,眼中閃動著異彩,手輕輕的搭在了朱厚照的肩上,朱厚照下意識的身子矮了一截,想躲,可等到發現父皇只是親昵的拍著他的肩,朱厚照才如釋重負的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另一邊,那些國使們則是議論紛紛起來,拼命的打聽著這些是哪里來的軍馬,一個個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欣賞之色。
待所有人騎射之后,鼓聲終于停了,弘治皇帝依舊還站在女墻之后,王守仁帶著一干人飛馬出了甕城!
甕城里,終于又恢復了空蕩蕩的!
此時,弘治皇帝道:“方繼藩……”
方繼藩連忙應道:“臣在。”
弘治皇帝的臉上不合時宜的露出了幾分憂色,道:“這……不會耽誤他們的學業吧?”
對于弘治皇帝而言,讀書人當然是將讀書視為最要緊的事,雖是這一場騎射,連弘治皇帝都激動了,心里無數次的為這些騎士們喝彩,可當看著那些生員一個個騎馬離場后,他終于又漸漸冷靜了下來。
可不能讓方繼藩誤了人家啊,畢竟是讀書人,難道跟著方繼藩,一輩子不進學了?
倘若如此,人家的爹娘特意將這些人送到書院去,你方繼藩怎麼對得住人家?
“不會!”
方繼藩還沒有說話,某人就已興高采烈的高呼一聲。
某人很寂寞啊,祥林嫂一般告訴身邊的人,第一個飛馬出來的生員就是自己的兒子,那個英武瀟灑,英姿勃發,棒棒噠的那個,叫沈傲,真的是自己的兒子,不但是親的,而且還是嫡的。
偏偏,大家只顧著去喝彩,沒人搭理他。
沈文就站在不遠處,他很遺憾也很寂寞啊,就如自己一身愛馬仕進了貧民窟,威風是威風了,可人家不知這叫啥馬啥士,人家不看愛馬仕,只看誰脖子上的金鏈子更粗。
一聽陛下問起,他耳朵尖,自然激動起來,一臉神采飛揚的排眾而出:“陛下,臣的兒子,沈傲,就在西山書院讀書……”
他一開始還興高采烈的樣子,可說著說著,居然眼睛像進了沙子一樣,紅了。
比起大半年前,那不肖子放浪形骸,在南京不知多荒唐,再到命人將他送進京,想到這兒子當初那滿臉涂抹了胭脂樣子,沈文是噩夢連連,可偏偏管不住啊,他心里有著萬千的感慨,兒子現在……更像個男子漢了。
“你不要哭,有什麼話,但言無妨。”弘治皇帝凝視著沈文,見沈文擦拭著眼淚,哽咽不言,心里也甚是感慨,這全天下的父母,大抵都是一樣的啊。
沈文稍稍的收住了點淚水道:“是。”
若非是他哭得真切,許多人怕都要認為他是個托了。
此時,他才道:“兒臣的兒子叫沈傲,自進了西山書院讀書之后,學問很有長進,臣可都真真切切親眼所見的,陛下若是不信,臣將他的文章帶來了,陛下可以看看。”
說著,居然直接從袖子里抽出了數十篇文章。
眾人不禁愕然,看著這一張張的紙,有的紙張陳舊,有的紙張簇新。
敢情這位翰林大學士走到哪兒,都帶著他兒子歷來所作的文章啊。
真是……服了。
沈文卻激動得難以遏制,又喜笑顏開起來,他這等忽喜忽痛的樣子,讓身邊的人都不禁有所觸動!
而此時,他又開始念起了自己的口頭禪:“臣的兒子沈傲這半年來,所作的八股,臣都留著,時常帶在身上,公務閑暇之余都要看的,所謂一葉知秋,管中窺豹,從他每月的文章里,臣看到他的文章進步甚大,請陛下過目。”
還真看啊……
可沈文很激動,他尋不到自己的知音,雖然這些日子,逢人就說自己兒子,可他自己也知道,許多人更多像是敷衍,畢竟這是別人家的孩子,管我*事?
今日在這御前,不趕緊推銷一下自己的兒子,還等到什麼時候?
他可憐巴巴的看著弘治皇帝,一副饑渴的模樣。
可這是閱試啊,這翰林大學士,真的越來越不懂事了。
這個時候,誰有空看你家兒子的八股文啊。
弘治皇帝也是騎虎難下,看嘛,有些不妥。
可看到沈文一臉的期盼,弘治皇帝終究心里一軟,轉過身道:“朕坐下,來看看吧。”
“多謝陛下。”沈文老淚縱橫,隨即又激動得不得了。
匆匆的隨弘治皇帝回到了城樓,弘治皇帝升座,蕭敬取了沈文手里的文章,沈文忐忑不安的看著弘治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