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方繼藩偏偏反其道而行,張皇后倒也未必是埋怨,而是覺得這事傳出去,對方繼藩的名聲有礙。
方繼藩對此倒是坦然,笑了笑道:“體面與否,在于一個人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,而不是他操持何業,像臣這樣的人,只要有利于天下人的事,便肯甘之如飴的去做。”
朱秀榮不禁訝異,凝視著方繼藩道:“養豬也能有利天下?”
“這是自然。”
“你要小心一些。”朱秀榮道:“外頭的人愛閑言碎語,他們可未必會這樣想的,這事,你不該和哥說,哥這個人管不住自己嘴巴的。”
“我也發現了。”方繼藩很是無奈地道。
在朱秀榮憂心的目光之下,方繼藩告辭而出。
每一次見到朱秀榮,都使方繼藩心里暖呵呵的,不禁感嘆,老朱家生了朱厚照這麼個兒子,是夠頭痛,可生了朱秀榮這麼個女兒,真是福氣啊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“啥……方繼藩在養豬?”
噗……
次日一早,兵部尚書馬文升在公房里,剛剛喝下一口茶,接著這茶水便噗的噴了出來。
他瞪著文吏道:“天大的事,也沒有下西洋要緊啊,各部無數的精力,數之不盡的錢糧,現在全指著他的門生呢,這等時候,他方繼藩不該是心急如焚嗎?他竟去養豬?”
馬文升一宿未睡,本就心情煩躁,此時真想找根繩子懸在梁上,干脆死了干凈。
兵部現在對于他而言,已經沒有什麼事比那徐經更重要了,徐經已經出海,思來想去,就算想等他的音訊,怕也等不著,似乎還是盯著方繼藩比較好,可誰曉得,讓人一打聽,這廝竟養豬去了。
這還了得!
他急得團團轉:“堂堂侯爵之子,大明的伯爵,詹事府的少詹事,西山書院的同院長,羽林衛屯田千戶所的千戶,他去養什麼豬?這是何其可笑的事啊,他也不怕天下人笑話,這養豬有什麼用?是要緊事嗎?能養出什麼來?他的趣味竟如此的別致,從前怎麼就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。”
兵部上下,已是哀鴻遍野。
方繼藩養豬去了。
幾乎沒一個人能理解,你說你若是想吃肉,那就養羊嘛,羊肉大家都喜歡,而且養豬更邋遢一些,這豬肉,有誰肯吃?又能出多少肉?
“據說大街小巷都傳瘋了,還從未聽說過有伯爵親自去養豬的……”
“哎……”馬文升嘆了口氣:“這下西洋……怕是要完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汪洋之上。
萬里碧波,一眼看不到盡頭。
三艘海船,以品字形一路南行。
這斑駁的船身長滿了苔蘚,船不大,卻上滿了帆,順著風,艦船一路劃過了海面。
而立在船舷,一個男子的眼眸正眺望著海天一線,接著抬頭看了看上空盤旋的海鷗,篤定地道:“有海鳥,前方……有陸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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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一章:苦盡甘來
船舷上的男人,是徐經。
下海已一個半月。
這一個半月以來,漂泊在海上,是枯燥的。
可枯燥又如何?
人間渣滓王不仕號,依舊無懼風浪,一路向前。
而這一路,完全印證了徐家的研究,完全正確。
理應出現的海島,果然出現了。
他按著家族之中,所研究出來的路線,一路南行,甚至,他的船只,在安南國的港口,有過短暫的停靠。
他的到來,得到了安南國上下熱烈的歡迎。
因為徐經向他們暗示,大明國皇太子殿下,此番來此,是專程來慰問安南國王。
安南人信了。
于是乎,大量的補給送上了船,安南人表示,殿下威武,當然,這和這位人間渣滓王不仕號船長徐經極有關系,使者徐經,說話很好聽,處處顧全了安南人的體面,安南人送上了一個女子,徐經也一并笑納,一夜風流之后,第二日便登上了船,帶著安南人的問候,繼續南行。
為了防止風浪,徐經幾乎是沿著安南的海岸線南下,下了海,他整個人,竟有如魚得水的感覺,無數的記憶,俱都清晰的腦海中展現出來,當初大食人還有大宋的商賈,來往于西洋的航路,無一不印在腦海。
徐家對此的研究,十分透徹,他們將許多的古籍相互對照,航海之人,最喜歡書記,或許是因為旅途過于寂寞的緣故,而這些古籍,只要相互對照,就可以印證出正確的線路,甚至是每一處好歹,各個季節里,天象的不同,即便是沿途各國的風土人情,也都記錄的細致入微。
“前方的陸地,不要靠岸,繞行過去。”
徐經下達了命令,他抿著嘴,強忍著對陸地的渴望。
“徐編修……”
在出海之前,徐經被授予了七品編修一職,隨來的有三條船,船上有一百七十余人,除了舵手、船夫之外,還有一百二十余人組成的水師隨行,帶隊的乃是備倭千戶官楊建,楊建是老將,曾參加過剿滅海寇的戰斗,顯得精明強干,不過此番下西洋,他心里也是發虛,這一次挑選來的將士,無一不是備倭衛的精銳。
楊建對于徐編修的命令很不理解,他們已在海上漂泊了半月之久了,自離開了安南,便無一不渴望登上陸地,在海上,不是人過的日子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