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不是為了家里八十老母,我堂堂翰林大學士,清流之身,能容忍得下你們這些恃強凌弱之徒?
此時,馬文升苦笑道:“陛下,臣并非是想為兵部辯解,只是兵部上下諸官,俱都是盡忠職守,可那徐經也確實有不像話之處,他一個庶吉士,對著兵部指手畫腳,何況這再下西洋,乃國家大策,不容馬虎,兵部怎麼可能以他一個區區庶吉士,去和他爭辯這些。徐經批評得太過了,以至兵部上下,頗有不忿。”
作為尚書,多少還是要維護一下部堂里的官吏的。
雖然前一次,被方繼藩狠狠的抽過一次臉,讓馬文升有點底氣不足,可總不能你一個庶吉士,就因為是方繼藩的門生,就囂張至此吧。
正說著,外頭有宦官進來道:“稟陛下,新建伯到了。”
弘治皇帝頷首點頭:“叫進來吧。”
方繼藩進了暖閣,見了弘治皇帝,再看到了兩邊坐著的馬文升以及沈文,心里大抵明白了。
果然,有人來告狀了!
方繼藩正色道:“臣方繼藩……”
“卿什麼都不必說,賜座!”方繼藩話才半截,弘治皇帝就輕車熟路的壓壓手!
朕很忙的,哪里有功夫聽你長篇大論的堯舜禹湯,你不煩,朕還煩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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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一十四章:一言而斷
弘治皇帝朝方繼藩一笑,只是這笑容,顯得有些意味深長,他將奏疏交給蕭敬。
蕭敬會意,將彈劾的奏疏交給了方繼藩。
方繼藩只草草看過。
弘治皇帝道:“方卿家的門生竟然毆打上官,除此之外,還大鬧兵部,而今遭人彈劾,朕想問問你的看法。”
馬文升和沈文二人都看著方繼藩,不露聲色。
方繼藩正色道:“學生門生之中,徐經是資質最差的一個。”
“……”
這家伙……看來是想斷臂求生了……
誰知方繼藩卻接著道:“可是臣以為,徐經是對的。”
“什麼?”弘治皇帝本來是想給方繼藩一個臺階下的,你口頭批評一下徐經,然后乖乖的給他認個罪,這事兒,不就過去了嗎?
方繼藩道:“他是臣的門生,臣選擇相信他,用臣的人格為他做保,陛下,倘若這兵部事關西洋的文牘當真有誤呢?朝廷現在要不惜一切代價下西洋,一旦船隊出現任何問題,尤其是海圖有任何的錯誤,這將會導致巨大的災難啊。在茫茫的大海之中,任何差池,哪怕是一個島嶼標錯,也將是致命的,這里頭關系著的,甚至是許多人的性命。所以臣認為,臣的門生并沒有錯。”
“毆打上官,也沒有錯?”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想了想道:“他的脾氣是火爆了一些,可倘若事實證明臣的門生是對的呢?那麼他就不是無故毆打上官,而是為了社稷,為了朝廷的大策,而與庸官不依不饒,這是義舉,大明能有這樣的官員,實是陛下之幸,壯哉!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眉一挑,看了看馬文升。
馬文升咳嗽了一聲道:“兵部這兒絕不會出錯的……”
方繼藩立馬打斷道:“有沒有錯,不試怎麼知道?朝廷要建造艦隊,可等艦隊制造出來,怕還需要幾年的功夫,既然如此,何不讓人先行出海探索航道呢?說起來,畢竟我大明已有近百年不曾下西洋了,如此貿然出海,實在不妥。”
出海……
就如行軍打仗,需要有先鋒在前一般。
朝廷這里,幾艘海船還是湊得起的,組成一個小船隊,先去探探路,似乎……也是穩妥的辦法。
弘治皇帝若有所思地道:“馬卿家怎麼看?”
“新建伯所言,不是沒有道理,可以試一試,臣建議,兵部可搜羅幾艘海船派人出海,沿著三寶太監的航路,先行下西洋,作為試探。”
弘治皇帝點了點頭,不由道:“你們看,這不是很好嗎,集思廣益,為這等小事,爭吵什麼?知行合一,哈哈,與其在此爭論,不妨俯身去做嘛,方卿家,你和你的門生天天說什麼知行合一,你看,現在不就是如此嗎?不去試一試,怎麼知道好壞呢?”
“……”方繼藩已經懶得去解釋這知行合一和自己無關了,不要臉就不要臉吧,本少爺剽竊門生的知識成果,咋了,再說,這又不是他故意的,不是?
只是……弘治皇帝張口即來了這麼一句‘知行合一’,卻是令一旁的沈文眉眼一跳,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。
陛下何時也將這些新學的詞匯掛在嘴邊了?
不過對這件事,方繼藩卻有不同的建議:“既是試一試,那也該派出兩隊海船,一隊按著三寶太監的海路,另一隊可以按著臣的門生徐經的海路。否則,一旦兵部的船隊沉沒……”
“新建伯!”馬文升打斷方繼藩,你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,兵部的船隊沉沒……哼,真真欺人太甚!
馬文升忍不住道:“朝廷已經許多年不曾出海,兵部能征用的海船有限,不過區區三艘而已,只怕再難勻出艦船建立第二支艦隊了。”
弘治皇帝看了看馬文升,再看看方繼藩。
方繼藩則道:“臣也是為了朝廷設想嘛,這件事的爭議不就是在航路上嗎,若是不各個航路都試一試,那麼這爭議便永遠不會休止,陛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