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皇帝甚有感觸:“倘若朕的臣子,個個如他這般,三省吾身,絕不與人爭功,也絕不推諉自己的過失,這才是我大明之幸啊。歷朝歷代,有才者如過江之鯽,可德才兼備者又有幾人?歐陽志,足以擔當朕的腹心之臣,下旨吧,命翰林修文,旌表歐陽志,命人傳抄天下,咸使聞之。”
這意思是,向天下人表彰歐陽志的功績和品德,也等同是將其列為表率,使其成為天下讀書人的楷模。
劉健等人,也是感觸萬千,宦海沉浮得久的人,哪一個不是早就看清了人性?雖然表面上不說,可心底深處,多少也都知人心險惡。
而歐陽志,就如一道光,瞬間使暖閣中的君臣們為之贊賞,這樣的人,真不多見了。
你可以笑他是愚蠢,不懂得趨利避害,不知人間險惡,不知變通。
可無論如何,對于這樣的人,最終你還是得肅然起敬,因為這樣的人,你是無法做到他這般的。
弘治皇帝抿了抿嘴,道:“有這樣的門生,想來就會有這樣的恩師,方繼藩,你做的很好……”
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,似乎弘治皇帝眼底里滿是欣慰,他有些放心了。
就算方繼藩的品性,到了歐陽志那兒打個對折,方繼藩再教導太子,太子的德行在方繼藩這兒,再打一個對折,那也有兩成五歐陽志那般的德行,這已足以讓弘治皇帝欣慰了。
弘治皇帝深深地看著方繼藩道:“記住朕方才說的話。”
方繼藩有點看不懂弘治皇帝的眼神,是佩服自己呢,還是佩服歐陽志呢?罷了,這樣的問題,多想無益!
方繼藩老老實實的道: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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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九十二章:萬人空巷
邸報傳抄,一場大捷,天下皆聞,這也讓人記住了一個叫歐陽志的人,此人……恐怖如斯,能力道德,俱為楷模。
更可怕的是,此人,竟只是一個新晉的翰林,足以讓天下臣民,倒吸一口涼氣。此人將來的前途,幾乎可以想象了。
錦州……
歐陽志要動身了。
他將回到京師,接受天子的召見。
一大清早,錦州文武官員,幾乎是三更時便已起來。
中官王寶,起的更早,因為他壓根就一宿未睡,干爹早就給他送來了一封密函。
顯然,王寶意識到,這位歐陽修撰,即將一飛沖天,這真是運氣來了,棺材板都壓不住啊。
此人算的上半個自己的救命恩人,即便是王寶,也欽佩于他的人品。
王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,一個殘缺的人,凈身入宮,為了什麼?不就是為了能成為人上人,走上這一條捷徑,能過上好日子,騎在別人身上嗎?
可即便如此,人心還是肉長的啊。
尤其是當干爹的密函之中,提及到歐陽修撰的奏疏里,著重的對自己的功勞大書特書,卻沒有提及到他歐陽修撰的功勞。
王寶真的感動了。
真是厚道啊。
他一宿未睡,命人張羅。
清晨。
天上鵝毛大雪。
天空依舊晦暗,不見絲毫曙光,翻滾的烏云使天穹染上了黑幕。
唯有那大雪的銀白,折射出些許的光輝。
北風呼號,風刮在面上,猶如刀子一般。
王寶穿著的是一件欽賜的麒麟服,宦官出宮,出任地方,鎮守監視一地,為了顯示他所代表的乃是宮中,往往都會欽賜御服,平時這麒麟服,王寶都舍不得穿,今日卻是穿的整整齊齊,一從他的行轅出來,北風便似要將他的麒麟服鼓起來,衣袂卷起,使行動艱難起來。
頂著雪,王寶帶著諸侍衛,已到了歐陽修撰的行轅,在這歐陽修撰的行轅之外,早已點了許多盞燈籠,各衙各司的人,竟都來了,那燈籠上,書著‘指揮使司’、‘按察使司’、‘松山縣’等等的字樣。
大家冒著雪,聚集于此,王寶心里感慨萬千,可到了行轅前,很快便看到了何巖和巡按李善的票牌,二人各自站在票牌之下,俱都肅穆,同時,也下意識的朝王寶看過來。
目光在這隱隱的燈籠光火之下剎那間對視。
六道各懷心事的目光迅速觸碰,只火石之間,目光又迅速的離開,王寶和何巖等人一樣,眼睛迅速的朝上傾斜一些角度,目中帶著傲慢、不屑、鄙夷,權當何巖等人不存在。
臭不要臉的東西,竟偷偷上奏狀告咱家,我王寶他日不弄死你們,這身算是白凈了。
還真以為你們密奏兵部和內閣的奏疏,咱不知道寫了什麼嗎?
王寶的眼角,帶著刺骨的不屑,面色卻是如常的樣子,恨不得將李善和何巖二人拍在地上,使勁的摩擦。
打招呼,不存在的,沒打死你們就算是你們祖宗積德了。
何巖陰沉沉的,眼角余光掃過王寶,心里也是冷笑,死閹人!
李善面上倒是帶著讀書人特有的謙和微笑,可那雙目中特有的傲然,卻還是露骨的流露了出來,何巖暗中狀告自己臨陣膽怯,王寶的奏疏里暗示自己想要冒功,呵……本官京里沒人嗎?吏部右侍郎,乃我大宗師,早就修書來了,臭不要臉的兩個狗東西,差一點還被你們倒打一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