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眸,將輿圖一卷,嘆了口氣道:“韃靼人壯大至此,自此之后,天下將不太平了。”
“對付韃靼人,也不是沒有辦法。”方繼藩想了想,不由老老實實的回答。
“嗯?”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,眼中一抹光澤閃過。
他發現這個小子,總有主意。
方繼藩咳嗽一聲,才道:“這個……其實是太子和臣……一起的主意。”
“噢。”弘治皇帝頷首點頭,接著看向劉健和馬文升等人,他雖沒說什麼,心里卻在不由的想,這方繼藩,果然是忠良啊,這個時候還不忘太子。
“你說吧,朕想知道,太子和你想了什麼主意。”
方繼藩便道:“關外忠良,建立定居點,步步為營,徹底擠壓韃靼人的生存空間,漢人在關外多一個,韃靼人的牛羊就少一頭,此消彼長,天下再無韃靼。”
聽了方繼藩的話,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約而同的古怪起來。
弘治皇帝和馬文升、劉健等人對視一眼,有點面面相覷。
弘治皇帝撫案道:“你但言無妨。”
方繼藩道:“韃靼問題的本質,不過是漢人無法出關而已,漢民為何無法出關定居?是因為成本太高,關外不產糧,若是聚集大量的人口,就必須依靠關內供糧,時間一久,不但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,最終的結果,怕也不理想。”
方繼藩頓了頓,接著道:“因而想要解決韃靼,就先要解決大漠種糧的問題。”
弘治皇帝默默的在心里尋味了一番方繼藩的話,倒是覺得有理,點了點頭。
劉健等人亦是點頭。
真的很有道理啊,聽著都覺得很激動。
當然,大家也不是智障,雖然這是一個很完美的方案,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,大漠里咋種糧食呀!
這就好像方繼藩的上一世,一群死宅們個個都是教育家,開口閉口說自己倘若有個兒子,定會如何如何教育成才,這也很完美,唯獨要有兒子之前,得先有一個女朋友,然后死宅們一輩子是不可能有女朋友的。
弘治皇帝微微一笑道:“紅薯可以在關外播種?”
方繼藩道:“有些難處,番薯更適合南方的山地,何況它不能作為主糧。”
弘治皇帝方才心里還寄望著,此時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:“既如此……”
“陛下,臣……倒是有一……”
方繼藩的話說到一半,卻聽到外頭突然傳來聲音:“陛下,大學士謝遷求見。”
話音落下,謝遷已是迫不及待的入閣來了,他連忙行禮,只是這一拜,便起不來了:“陛下……”
謝遷哽咽著道:“錦州……來消息了……”
弘治皇帝一驚,又見謝遷哽咽,下意識的就豁然而起,他心里像是突的被什麼撞擊了似的,猛地一沉……莫非……破城了……十萬軍民啊……
他覺得有些頭暈目眩,無法自持,臉色越加的白……
一旁的小宦官嚇了一跳,連忙眼疾手快的將弘治皇帝攙住,弘治皇帝卻是將他打開,眼眸則是定定地看著謝遷,沉聲道:“什麼奏報?”
一旁的劉健的臉色亦是微變,卻勉強還撐得住,其實……他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,兵部那兒有太多不利的消息,武備不修,人浮于事,勾心斗角,這一樁樁,一件件,都是不祥之兆啊。
馬文升牽扯得最深,他凝視著謝遷,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了。
一旦是噩耗,他這兵部尚書就真的無臉做人了,錦州之敗,必須得有人負責,而此前兵部預測錯誤了韃靼人進攻的方向,已是大錯,單憑這個,足夠他成為眾矢之的,飽受清議攻訐。
到了那時,他除了請辭致士,就再無其他路可走了。
“捷報……是大捷啊……陛下,十萬軍民的性命……保住了,這是巡按李善傳來的奏報,陛下,請看。”
說著,謝遷眼里流出了淚來。
人心都是肉長的,這里頭關系著的不是一個兩個人,想當初,就因為歐陽志堅壁清野,而鬧出了幾個人命,都已導致群情洶洶,說歐陽志害民了。
而如今,足足十數萬的軍民啊,一旦陷落,后果不堪設想。
更致命的是,遼東門戶一開,整個遼東都將陷入亂局。
弘治皇帝突的一怔,他沉默了一下,接著,他打了個顫,閉上了眼睛。
似乎很久……他才消化了這個消息。
早有小宦官取了奏報,拱手送到了弘治皇帝身邊。
劉健和馬文升二人,也是緊張地看著弘治皇帝。
這個消息有些突然,方才還在為此擔憂,這轉眼之間……
方繼藩忍不住道:“陛下……念來聽聽……”
他也是急了,這段日子也是睡不好吃不好的,不知道自己那可憐的門生是死是活了。
現在慶幸錦州保住了,可未必歐陽志還活著啊。
而且,方繼藩一度懷疑歐陽志的智商有問題,而這關外,采取的本就是軍制,和關內不同,關內多少還講一些王法,到了關外,若是得罪了人,直接被人趁亂結果了性命丟下城墻,也是未必的。
弘治皇帝下意識地抬眸看了方繼藩一眼,覺得方繼藩有些大膽,朕念捷報給你聽?
弘治皇帝眼睛一瞪。
方繼藩頓時秒慫,他臉有點紅,不由在想,看來這輩子都難有風骨二字啊,為啥別人就很有骨氣呢?難道是因為自己三觀太正的緣故?非要留著有用之身,拯救蒼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