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照垂頭喪氣地對方繼藩道:“還能有什麼辦法,你說來聽聽。”
方繼藩便道:“陛下已答應下旨送去遼東,命遼東的軍民戒備,可依著我看,兵部和遼東那兒不會太當一回事,至多也就打起精神,恭恭敬敬的接了旨意,上書稱頌一番,而后再做做樣子罷了。”
“畢竟,堅壁清野,犧牲太大了。”
方繼藩徐徐的分析著,這確實是兩難的問題,堅壁清野可不是說說這麼簡單,這麼多的百姓放棄自己的田產,放棄自己的屋舍,躲入城中去,固然他們帶了糧食入城,有吃有喝的,可在哪里住呢,不還是得淪落街頭嗎?何況,一旦如此,就意味著放棄了生產,到了來年,難道去吃土?
天知道韃靼人會不會來,這若是不會來,就真的把人坑苦了。
遼東各地的鎮守,以及文武官員們,自然也不希望如此麻煩,畢竟百姓不是數字,也不是牛羊,你一道命令下去,他們就會乖乖入城,想要堅決貫徹堅壁清野,需要整個官僚體系全部動員起來,在一個韃靼人都沒有看到的情況之下,如此大動干戈,這……也是找抽。
方繼藩又道:“可若是能讓陛下派翰林官歐陽志前去宣讀旨意,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。”
朱厚照訝異地道“歐陽志?”
宣讀旨意,倘若是出自內閣的圣旨,一般由翰林官或者禮部官員、科道官前去宣讀,這便是代表朝廷的欽命使者,代表了天子。可若是皇帝自己私人的旨意,則由宦官宣讀,這叫中旨,兩者之間,是有區別的。
陛下下旨遼東,肯定會經過內閣,因為這不是皇帝的私事,那麼頒布旨意的人,就可以商榷了。
只要派出了歐陽志,那就好辦了。
歐陽志別的本事都沒有,方繼藩很不客氣的話,這個門生就是個弱智加渣渣,可他卻有一個閃光點,歐陽志是個聽話的人,方繼藩讓他往東,即便東邊腳下就是一個池塘,他也毫不猶豫的一腳踏上去。
歐陽志雖然官職低,可到了遼東,代表的就是朝廷和圣上,他即帶著加強戒備的圣旨,同時向遼東的文武官員們暗示著宮中希望能夠堅壁清野的意思,文武官員們還能無動于衷嗎?
“歐陽志?本宮看他,智商不是很高啊,他……能成?”朱厚照開始懷疑起來。
方繼藩瞪他一眼:“太子殿下侮辱臣的學生……”
朱厚照忙擺手,尷尬道:“呀,只是隨口一言,能成?”
方繼藩篤定地道:“能成一半。”
朱厚照不由道:“那另一半呢?”
方繼藩一字一句道:“殿下私下里再派劉瑾隨行,和劉瑾交代清楚,若是堅壁清野辦不成,就宰了他。辦成了,就是大功一件。”
“……”朱厚照又開始懷疑了。
這怎麼看,都是一個奇怪的組合啊。
于是朱厚照道:“劉瑾除了伺候人,沒別的本事啊。”
方繼藩心里呵呵,殿下是一丁點都不清楚劉公公的戰斗力啊,人家在歷史上,那可是雙手滿是鮮血的大魔頭,他的名號,那也和自己一般,可以止小兒夜啼的,這種人丟去了遼東,那簡直就是如魚得水,戰斗力爆表啊。
方繼藩忙道:“殿下太看不起劉瑾了,似劉瑾這樣的人渣……”
說到此處,方繼藩汗顏,好像……失言了……
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朱厚照,生怕朱厚照察覺出了什麼。
朱厚照卻也瞪著方繼藩,一副古怪的樣子:“人渣……人渣是啥?”
MA的,幸好你是智障。方繼藩心里松一口氣:“人才的意思,渣者,水查也,這一旁的水字,代表了至清之水,查者,查察之意,大抵是明察秋毫的意思。”
朱厚照不禁感慨道:“老方,你懂的真多,難怪王先生都拜你為師。可是,你這麼高的評價……就憑劉瑾那貨?”
方繼藩嘆了口氣:“殿下還信不過臣?”
“信!”朱厚照斬釘截鐵地道,接著又道:“這個好辦,圣旨下來,需司禮監那兒發給內閣,再由內閣委派人員前往遼東,所以只要交代一聲司禮監,讓司禮監舉薦歐陽志來辦,內閣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花心思的,這事兒不難。就派歐陽志,劉瑾嘛,反正是東宮派出來的,還不是本宮一句話的事。”
說著,朱厚照嘆了口氣:“老方,本宮都沒有想到遼東的事,竟讓你未雨綢繆的想到了,要是我大明多幾個你這般的人渣,何愁天下不太平啊。”
“……”方繼藩想哭,卻不得不笑著直面人生,他很努力的咧起嘴,露出整齊又潔白的牙齒:“不不不,殿下太謙虛了,殿下也很人渣,大家彼此,彼此。”
朱厚照很固執地道:“你更人渣一些嘛,本宮還差一些火候。”
“……”
方繼藩感覺心,有點痛:“殿下……”
“好了,少啰嗦,夸你一句,你還來勁了,說你是人渣,你便是人渣,男兒大丈夫,怎的這麼不爽利!你到底去不去西山耕地,你若是不去,本宮可要去了,時候不早,本宮還有幾畝地沒有耕呢。”
聽著人渣來人渣去的,方繼藩感覺很心塞,口里道:“殿下自己去吧。”
見方繼藩不肯同去,朱厚照便齜牙:“你讓王先生去耕地,王先生又帶著我們去耕地,為啥你不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