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照不禁深吸口氣:“父皇,這要看依循什麼先例了。若是太祖高皇帝時的舊制,太祖高皇帝義子沐英,率軍入云南,因其功勞,便由西平候之身,賜黔國公,使其世襲罔替,因而,今日南和伯平定貴州之功,不亞于沐英鎮云南,理應加爵一等。”
“此外,太祖和文皇帝時,立大功者甚多,因而爵位賜予的廣泛,而自英宗之后,朝廷對外,少有征伐,對內,也少有叛賊作亂,所謂的叛賊,多為蟊賊,似米魯之亂,震動朝野的,少之又少,正因如此,才顯南和伯功勞難得。”
朱厚照竟開始說的頭頭是道。
這一下,竟有點鎮住弘治皇帝了。
無論如何,方繼藩不可能連這如何論功行賞,也給太子事先暗中通氣了吧。
弘治皇帝以為,這家伙的回答,要嘛就是隨口一句胡話,要嘛,就是簡明的封候之類,可想不到,朱厚照竟開始長篇大論起來。
“你繼續說!”
弘治皇帝不露聲色。
朱厚照心里悲憤,卻還是繼續道。
“可既是封賞,卻不可只依循舊制,兵法之中有云,叫做兵無常勢、水無常形。現在雖貴州大捷,可貴州初定,朝廷在平叛過程之中,斬殺了如此多的土人,土人雖是被彈壓,可他們心里,一定不肯服氣……”
弘治皇帝眼神一變,此時,他開始正襟危坐起來,很是認真的聽了起來。
朱厚照道:“父皇,這是血海深仇啊,再者,在朝中,既然改土歸流,已經事泄,云貴的土司,定當更加懷有不臣之心,所以,米魯雖平,可人心依然不服,這云貴諸地的土司,也一定心懷不滿,到了如今這個份上,朝廷能做的,也只有借著這一場巨大的勝利,強推改土歸流。”
“可既要打算強行推行,貴州內外,矛盾重重,漢土之間,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,那麼……也勢必要有一個令土人們恐懼之人,在貴州鎮守,使心懷不甘和心懷不滿者,不敢輕舉妄動,這個人,要能止土人小兒夜啼,要使土人們既對他恨之入骨,卻又瑟瑟發抖,父皇,眼下……唯一的人選,就只有南和伯。”
弘治皇帝連連點頭。
便連劉健等人,包括了兵部尚書馬文升,竟也好似觸動了心事一般。
太子之言,很有道理啊。
封賞是其次,而真正重要的是解決后續的問題,否則,即便叛亂平息,新的叛亂又要醞釀,永遠沒有止境。
而太子出彩之處就在于,他居然沒有從封賞開始切入,而是開始分析起整個貴州叛亂平定之后的情勢,太子……什麼時候……竟有如此卓見了?
每一個人,都開始認真起來,想知道,太子接下來,還有什麼見識。
…………
知道大家急著看,強忍腰痛寫下一章,可憐。
------------
第二百四十六章:鎮貴州
暖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朱厚照身上,那雙雙眼眸里透著期待之色。
朱厚照不禁有些緊張。
他心里憋著一肚子氣。
恨哪!
吸了一口氣,他提出了疑問:“當今貴州,能鎮住這些土人的人還有誰?”
“……”
其實不需要回答,所有人心底已經有了答案。
就在此時,除了方景隆,還有誰能鎮住土人?
朱厚照見所有人都默認了,便朗聲道。
“生擒米魯,扭轉乾坤,以一孤師,斬殺土人無數,兒臣在貴州叛亂之后,分析過土人,土人重巫術,凡遇無法解釋之事,皆冠之以神怪,這南和伯,在土人們心里,就是殺神啊。
在這改土歸流的最緊要關頭,鎮住土人的,唯南和伯莫屬,只有他在,且能掌貴州軍務,土人再如何心有不甘,如何不肯臣服,卻也不敢輕易謀逆。”
“那些土司們,當初甘心聽命于米魯,可見這米魯,定有其過人之處,連米魯尚且被南和伯輕易擒拿,他們有幾斤幾兩,也敢造次?”
弘治皇帝暗暗點頭,深深凝視著朱厚照,突然覺得,說起這個的時候,太子竟和平時不一樣。
劉健等人依舊側耳傾聽,覺得太子之言,和他們有許多不謀而合之處。
朱厚照開始條條是道的分析起來。
“所以,兒臣以為,封賞的本質,既是為了振奮軍心,更要讓人知道,朝廷絕不吝嗇賞賜忠臣良將,如此,方可使無數人甘愿為朝廷效命。可與此同時,還需與貴州當務之急之事,相為匹配。所以兒臣以為,南和伯有功,當封平西候……”
平……平西……
方繼藩眉毛跳了跳,不太吉利啊:“貴州在南邊啊。”
這滿殿君臣,都忍不住不滿的看了方繼藩一眼,覺得方繼藩有點多事。
“在西邊!”弘治皇帝淡淡道。
劉健也頷首:“歷來東西南北,是以京師為軸,貴州確實為西。”
“………”
方繼藩記得歷史上,吳三桂便是平西王,這樣看來,他明明在西南,卻以平西為爵,可見……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可是……平西候,怎麼越聽,越覺得怪怪的。
朱厚照正說的有勁呢,難得父皇和閣老們如此認真聽自己說話,誰曉得方繼藩沒來由的跑來打岔子,他有些不滿,冷淡的說道。
“且先聽本宮說完。”
“……”
暖閣里安靜下來,朱厚照才繼續道。
“父皇當賜南和伯為平西候,令其鎮守貴州,只是貴州乃邊陲之地,何況,土人蠢蠢欲動,要安貴州,除了要進行改土歸流之外,這貴州就不該以巡撫為首,而當效法太祖高皇帝平云南,置黔國公鎮守云南一般,使其暫理貴州軍政事,如此一來,土人畏懼,豈敢有什麼非分之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