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健等人聞訊,也已到了,每一個人,都是臉色鐵青,沒有人發出聲音。
馬文升見人都到齊了,不禁艱難的開口說道:“這一敗,貴州的的大局,就算徹底的崩了。數萬大軍,斷水缺糧,又被賊軍伏擊,何況,水東土司的反叛,實是連兵部都無法預料,從王軾的奏報來看,水東土司的謀反,與朝廷密議的改土歸流,不無關系。”
說著馬文升嘆了口氣,囁嚅著繼續說道:“這改土歸流,確實……觸動了云貴土司的根本哪……”
弘治皇帝雙眼猛地一睜,精銳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巡視了一圈,下一刻手便狠狠敲了敲案牘,厲聲質問:“是誰走漏了消息?”
若沒有水東土司的反叛,區區一群叛軍,根本是無法動搖精銳的明軍的,這一點,弘治皇帝深知,即便是明軍受挫,那也不可能,會使數萬大軍置之險地。
在那貴州,已經折了一個巡撫,一個總兵,還有一個中官了啊,難道,還要再折一次?
最可怕的是,一旦貴州的明軍悉數葬送,大明到底是放棄貴州,還是繼續平叛?放棄,則辱沒祖先,繼續平叛,又需花費幾年的功夫,調兵遣將,又不知折騰掉多少錢糧,而到了那時,整個貴州,都將落入米魯之手,叛軍完全有能力,對其內部進行整合。
而這一切,竟都和改土歸流的秘密討論泄露有關。
弘治皇帝目光最后落在馬文升臉上,怒火騰騰的雙目死死的盯著他。
馬文升不敢看弘治皇帝,整個人在發顫,嘴角微微抽了抽,才期期艾艾的開口說道:“此事,牽涉到的,除了宮里,還有內閣,再就是……兵部了……臣……一定在兵部,徹查到底……”
亡羊補牢、為時晚矣。
就算是查出來了又如何?
弘治皇帝深深閉了閉眼眸,旋即睜開,便苦笑著搖頭:“召方繼藩吧。”
“陛下。”劉健詫異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。
弘治皇帝卻是依舊苦笑:“方繼藩雖在京師,可數次,都預測了貴州的戰事,可見,這個家伙,雖有時糊里糊涂,偶爾也會胡鬧,瞎折騰!”
這瞎折騰,是故意說給劉健等人聽的,聽說這廝最近在西山講學,不,講學的好像是他的門生,可這又如何,反正他的門生講學,不就是他方繼藩講學嗎?
居然,他們還打著所謂新學的招牌,這已讓大臣們內部,有點不滿了。
若不是因為紅薯的功勞,只怕這滿朝的文臣,早就將這廝給撕了。
于是弘治皇帝特意的用上了瞎折騰三個字,這背后的深意大抵是和人說,小孩子在胡鬧呢,管他做什麼,和這種得了腦殘的家伙計較個啥,你和他較真,你們就輸了。
“所以,召他入宮,或許……他會有什麼想法。”
劉健微微一笑,心里頗為無奈,更透著苦意,什麼時候,此等軍國大事,竟跟一個少年郎沾上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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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三章:入宮覲見
方繼藩一大清早,被詔入宮中。
其實對此,他早有預料,老爹的臨陣脫逃,一定如太子所預料的一樣,貴州……發生了極大的變故,以至于,老爹不得不去冒險。
否則,堂堂南和伯,就算通過自己書信,猜測到了米魯可能藏匿的地點,方繼藩也深信,作為一個老將,老爹也斷然不會為了這虛無的功績,而違抗軍令,押上自己臨陣脫逃的名聲。
唯一的可能,就是貴州發生了極大的變故,情勢緊急,老爹不得不如此。
現在老爹生死未卜,又被朱厚照那廝一番‘分析’,攪的方繼藩心亂如麻,這邊宮中召見,方繼藩急速入宮,因為他心里深知,可能貴州那兒來消息了。
一到了暖閣,方繼藩還未行禮。
弘治皇帝便急忙開口說道:“這份奏疏,你看看。”
蕭敬忙是取了奏疏,轉交給方繼藩。
方繼藩接過奏疏,打開一看,清秀的眉宇不由深深皺了起來。
改土歸流……
因為改土歸流,而引發了水東土司的謀反。
事兒……大了。
方繼藩也萬萬料不到,自己當初所提的改土歸流,居然產生了如此大的效應,以至于煽動了蝴蝶翅膀,最終引發了一場導致貴州大潰敗的事件。
水東乃是貴州最大的土司州,而它的謀反,讓整個明軍,陷入了絕境。
歷史上,王軾確實平息了叛亂,不過,卻是在明年這個時候。
而因為改土歸流……
方繼藩深吸一口氣,當然,這件事其實自己是沒有任何責任的,因為改土歸流之事,一直在朝中秘而不宣,而水東的叛亂,只是因為有人泄露了朝廷的機密而起。
真正的始作俑者,是朝中有人沒有管住自己的嘴巴。
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,英俊的面容蕩漾出憂色,這……貴州,算是完了。
輕輕抬眸,方繼藩看著這暖閣內的君臣們,一個個憂心忡忡的樣子,貴州的糜爛,將會引發更可怕的骨牌效應,廣西、云南這些地方也是土人諸多,貴州亂了,明軍潰敗,其他各省,還能穩得住嗎?
整個西南,都將陷入絕境啊。
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,一雙明亮的眼眸里滿是期待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