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照不明所以地看著方繼藩:“啥,啥意思。”
“書院。”
“書院?”
一聽書院,好吧,朱厚照頓時就沒了興致了,撇著嘴,抬頭看天:“今兒天氣不錯。”
方繼藩眨眨眼,努力使自己眼神里透出一點別樣的光彩:“書院院長,非殿下莫屬。”
“啥?”朱厚照這下倒是虎軀一震了,隨即道:“什麼院長?本宮做讀書人的老師……這不妥吧。”
“殿下學識淵博,才高八斗,若無殿下,西山書院萬古如長夜,因而臣特來聘請殿下,屈身為西山書院院長。”
朱厚照托著下巴,眼睛里帶著狐疑地看著方繼藩:“怎麼感覺你在騙本宮?”
“沒有,殿下的才學,非是那些尋常的八股文,殿下的才華,是尋常書呆子所不能有的,別人看不到,臣卻看到了!所以殿下一定不要拒絕,臣是認真的,殿下想來也知道,臣這個人不擅長撒謊。”方繼藩很認真地凝視著朱厚照。
這個時候,朱厚照一定開始會產生自我懷疑了。
在青春期的少年,大抵都是如此,既自大,可同時又會自卑,狂的時候恨不得叉著手說老子天下第一,在座各位都是辣雞。可低落的時候,便覺得自己一無是處。
所以此時,方繼藩必須勇于面對朱厚照質疑的目光。
朱厚照和方繼藩對視。
方繼藩的眼睛眨都不曾眨一下,這令朱厚照有了一些信心:“西山書院?”
“是,西山書院。”
聽著,好像很高級的樣子。
方繼藩耐心地解釋道:“殿下乃榮譽院長,臣為常務院長,殿下這個院長比較高級。當然,最重要的是師資,臣打算讓自己的那六個門生統統在下值或是沐休之余前去講課,他們可都是進士啊。
至于平日,也將延請一些桃李滿天下的賢師,負責教授他們的課業,臣不是吹噓,以殿下的才學,再加上臣和幾個門生的水平,這西山書院,怕是整個江北,都沒有書院可以與之媲美的。”
“聽著有點意思了,本宮可以教授他們騎馬嗎?”朱厚照挑挑眉,眼睛里帶著點點類似于期盼的目光。
“可以,不過西山書院比較窮,沒有馬,殿下可以贊助一下。”方繼藩很耿直地道。
“……”朱厚照終于樂了,掛起了爽朗的笑容道:“本宮銀子不多,唯獨這各地進貢的馬卻是不少,不是本宮吹噓,這天底下的駿馬都在本宮這兒。”
“殿下很英明啊。”方繼藩發自肺腑的樣子。
就在此刻,朱厚照頓感有一丟丟像是上了當的感覺。
不過……算了。
朱厚照其實本就是神經很大條的人,極少去計較這些小事的,于是道:“那本宮要準備一下,不能讓學子們小看了本宮,本宮是不是該讀一點書,假裝一下很有才學?”
“……”
朱厚照想著想著,已經興奮得搓起了手。
從前都是他成為被調教的對象,別看這詹事府上下個個都對他恭敬有加,可他得到的,卻永遠都是,殿下,這個不可以做,殿下,君子應當如何如何,殿下,你的功課做了嗎?
現在,卻有一種翻身的感覺,從前給人做兒子,想不到現在,也有點給人做爹的感覺了。
……
看著朱厚照興奮的樣子,方繼藩有點拿不準自己來找朱厚照是不是正確的了,其實他挺嫌棄朱厚照的啊,這位太子殿下也是很會來事的主,若不是因為逼格,要讓這書院顯得超群一些,多一個更大的靠山,他才不請朱厚照啊。
不過,這事就這麼定下了!
而天氣已漸漸的寒了,一到了秋日,涼風便開始颼颼起來。
小冰河期已經開始,好在現在還未下雪,不過清早時,依舊可以看到寒霜。
西山這里,一個個暖棚已經開始搭建起來,十幾萬頃田地,甚至包括了十幾萬頃的荒山,開墾種植下的紅薯,都已生出了薯葉,再過一些日子,便可到收獲的時候。
這紅薯耐旱,越是爛地,長勢越強。
相比于它奇高的產量,這才是番薯最大的殺手锏,畢竟,土地歷來都是稀缺的資源,而正因為稀缺,原先不可以種植糧食的土地,卻可生出糧,才是最為可怖的。
張信每天拿著竹片,東奔西跑的,每一片地,番薯的長勢都有所不同,他需記錄下不同地里的長勢,記錄下來才能最終得出不同地上番薯的習性,再以此來總結什麼樣的土地更適合番薯,為何這地方長勢喜人,而有的地方,有諸多問題凸顯。
每天他都需帶著他半簍子竹片回家,而后關進自己的書房里進行分揀和總結。
英國公府規模很大,尤其是正門,那一對石獅子,經歷了百年的風雨,而今依然屹立在寒霜之中,彰顯出了主人的顯赫和尊貴。
不過張信近來不大敢走正門回家了,就怕撞到自己的父親,這個父親,脾氣是越來越大了。
他只好偷偷從側門溜進去,迅速回到自己的院落,每當這個時候,自己的妻子,也就是周王之女朱氏,便會與自己心意相通一般,打發走照料這里的奴仆,夫妻二人關起門來,朱氏為他分揀一個個從不同地方記錄下來的竹片,張信則專門負責記在簿子上,如此歸類好了之后,他還要憑著記憶,進行歸納和總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