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廷和好歹也是中過進士,又不傻,覺得沒什麼意思,便又一副悲傷的要昏厥的樣子趴下道:“殿下……赤誠之心,定能感天動地,殿下啊殿下……”
…………
臺下的熱鬧,李朝文當然一概不知。
在這高臺,他只是覺得自己心驚得厲害,呼吸也是加快了,一雙噙著淚的眼眸微微抬起,看向天空。
陽光依舊,甚至能刺痛人的眼睛,只是有朵朵云層在浮動,李朝文渾身顫抖得厲害,這樣的天氣,怎麼會有雨。
師叔……坑我哪。
這是倒了多少輩子的霉,上輩子奸YIN擄掠了多少人,今日才來這報應啊。
現在酷熱難當,再加上心里緊張,此時的李朝文渾身大汗淋漓,布滿血絲的眼睛,收縮又張開,忍不住朝天咆哮。
“小道做了什麼孽,天收了小道吧,來啊,我李朝文,今既必死,那就死了干凈,老天若有眼,就收了我,一并降下天雷,也收了方師叔吧!”
轟!
就在這個時候,天邊,猛地一聲驚雷。
李朝文下意識的,迅速的趴在了高臺上,TUN部高高的拱起,他捂著耳朵,閉上了眼眸,不敢睜眼看眼前的情形,此刻的他腦子已徹底的亂了。
天哪……
真……真的天雷要炸師叔了……
轟!
又一聲雷響,驚得他不禁睜開了眼眸。
咦……
自己好像沒事,李朝文小心翼翼地抬眼,左右張望……
好像不是的……
更像是……
只見在天邊,烏云滾滾,如翻卷的浪濤。
李朝文睜大了眼眸,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穹。
那滾滾的烏云,猶如千軍萬馬一般,遮天蔽日而來……
天哪!
這是真要下雨的了。
李朝文整個人都要窒息了,嘴角微微哆嗦起來。
師叔不曾欺我。
轟……
震天動地的雷聲再次響起。
只見那臺下,方才還鬧得激烈,此時安靜了。
落針可聞。
所有人都很一致的打了一個顫。
朱厚照嚇得面如土色,不知發生了什麼事,宦官們還七手八腳地拉著他的手,抱著他的腿,攔著他的腰。
不過,他們的動作都已戛然而止,一群人驚慌失措的抱成了一團,接著就仿如雕塑,就像時間凝固停止了。
只有突而隨來的風吹著眾人的袍裙,卷起了無數的塵土。
方繼藩方才本是要張口,大喊一聲,我也要死。
嘴張到一半,令他打了個冷顫,聲音卻發不出了。
天上席卷著烏壓壓的怒濤,那怒濤瘋狂的翻轉,一聲聲驚雷之后,只在瞬間,天地變色,電閃雷鳴。
臥槽!
方繼藩心里想,老祖宗們果然賞了一口飯吃啊。
居然真的下雨了。
他激動得眼里泛起了淚意,這樣下去,我方繼藩,足夠吃老祖宗們一輩子了。
這便是史,上至國史、下至府史、縣史、乃至于是族史、家史,上頭記錄下這些的人,說了今日午時下雨,午時的雨,就來了……
那依舊趴著的楊廷和,此時癡癡地看著天,他徹底無言了,連裝模作樣都已沒功夫了。
王華則抬著頭,不發一言。
所有人都昂著頭。
沒有人喊下雨收衣服。
他們只看向天穹,不知何時,人們對于雨,竟有了如此的渴望。
大雨未下,雷電卻至,烏黑翻滾的怒濤之中,突的一條銀蛇剎那間閃爍,只這燦爛如煙火的電光之后,一切又隱入了沉寂和黑暗。
“下……下雨了……”
被吊在高臺下的肖靜騰哭了,他真的上有八十老母,下頭還有兩個孩子。
而現在……
他仰著天,笑了,帶著淚大笑:“老天垂憐我肖靜騰……”
無數人伸著脖子,看著天空。
而在這東宮之外。
更有無數雙眼睛,不可思議地看著天空中的一切。
有人顫抖著,哭了。
下雨了。
終于下雨了。
“老天爺垂憐啊!”
有人放了悲歌,卻仿佛是在歡呼。
接著,有人拜倒在地。
面對此等神跡,除了頂禮膜拜,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了。
一個人拜倒。
兩個人拜倒。
越來越多的人如浪潮一般拜下。
天上又是一道閃電飛過,瞬間的在那已經變得昏暗的天空里閃過一條刺眼的光芒。
接著,雷聲越烈。
在這電閃雷鳴和天穹之下,人……是何其的渺小,和螻蟻,又有什麼分別?
有念阿彌陀佛的。
有激動的高呼無量天尊的。
有說祖宗保佑的。
有說吾皇萬歲的。
似乎每一個人,都在尋覓自己精神上的寄托。
只有六個人,木然地站在那無數激動的人群之中。
他們……對于任何的怪象,似乎早已麻木了。
歐陽志呆呆地看著天。
下雨了。
奇怪嗎?
有一點點奇怪。
可是……這嚇不倒自己的。
自己什麼事沒有見過,自己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?
不過是下雨而已。
他的神經,早已慢人半拍,可等回過勁來,那本該到來的激動,也就變得索然無味了。
所以他只看著天,聽著身邊無數的喧嘩,腳下如波浪一般的人拜下,而他,鶴立雞群,如師公所言一般,有大將之風!凜凜狂風繼續吹拂著歐陽志,他依舊屹立不動,佇立于天地間。
唐寅則是張大著嘴,此刻,他想吟詩,想作畫,那靈感一剎那之間來了,滿腦子開始尋覓和捕捉靈感的余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