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這不知從哪兒來的經注,顯然是某個別有用心之人所寫,現在太皇太后親自將此經注送來,大家第一個想法,這定是什麼邪書。
不過……只起了一個開頭,忍耐不住的弟子們,原本早已摩拳擦掌的想要尋毛病,卻具都愣住了。
這一起頭,雖沒有深入,不過是先從道可道、非常道開始講解,卻似乎……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啊。
而且,只這一開篇,非但不覺得是離經叛道,反而……竟還隱含著道德經中更深層次的道理。
弟子們面面相覷,一個個竟不知說什麼好。
喻道純似乎也察覺出了不對勁,便朝誦讀的弟子道:“取吾來看看。”
現在,他倒是很想知道,下頭寫的還有什麼,等人念誦,實在有些難耐,還不如自己親自來看更實在。
于是弟子忙將《道德真經集義》奉上。
喻道純則正襟危坐,開始看起來。
‘故首章之首,宜以道一字句絕,如經中道沖而用之之章,亦是首揭一道字……’
喻道純看到了下一句之后,瞳孔竟開始收縮起來。
這一句,依舊還是對‘道可道、非常道’的解讀。
他忍不住低聲喃喃:“故首章之絕,宜以道一字句絕……不錯,不錯,以道而絕,方是道德經的根本……”
這一讀之下,喻道純的眉頭擰得更深了,這本經注,相比于其他歷代的經注,竟非但沒有叛離的感覺,反而喻道純覺得,與自己所誦之經合二為一!
此等解讀,更令人耳目一新啊。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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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二章:陛下威武
喻道純很認真地繼續看下去。
漸漸的,竟是進入了忘我的境界,如癡如醉的,甚至忍不住好幾次都下意識地叫好:“此句最好,此句最好,再好不過了。”
《道德真經集義》本就是道家高人所作,是在前人的基礎之上,集大成者,尋常人可能看不出端倪,可喻道純并非是尋常人,他越看,越覺得高深莫測,越看,越覺得精彩。
只見他時而忘我的頷首點頭,時而若有所思,竟好像是自這《道德真經集義》之中有所感悟。
待一篇《道德真經集義》看畢,喻道純恍然抬頭,宛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弟子們一個個看著真人,良久,喻道純深吸一口氣,才苦笑道:“此經不知是何高人所作,實是……可怕……”
他竟用了可怕二字來形容。
《道德真經集義》本就成書自明初,與這時刻的道家經典,相輔相成,著書的危大有真人,更是數十年前最富盛名的真人,他的書能得到喻道純這樣的人如此贊美,其實并不奇怪。
此時,喻道純臉一冷,面容肅穆地道:“立即傳抄,從今日起,爾等好生研讀,此經樸實無華,卻又玄妙無比,讀通了這部經注,再讀《道德經》,便又能有新的收獲了。”
弟子們紛紛頷首:“謹遵真師之命。”
倒是有一個弟子不忘提醒道:“只是……太皇太后那里……”
喻道純一臉肅容:“明日,貧道前去道錄司,懇請道錄司準貧道覲見太皇太后吧。”
說著,他又垂頭看了《道德真經集義》一眼,不由感慨!
他已年過古稀了,想不到,在這古稀之年,竟還能讀到這樣的經書,人生無憾啊。
…………
這個時候,朱厚照很為方繼藩憂心,他沒法子出宮,想要給方繼藩透露消息都不成了。
太皇太后震怒,弘治皇帝得知之后,趕忙前往仁壽宮,令他意外的是,這太皇太后所震怒的,乃是太子身邊,竟有一個‘邪魔外道’。
而弘治皇帝更為震驚的是,讓你抄錄經文,是為了向太皇太后表達自己的孝心,誰料你這狗不如的東西,居然讓人代筆。
朱厚照幾乎是被弘治皇帝提著出了仁壽宮,然后乖乖地跪在了暖閣門口。
今次,弘治皇帝沒有動手,不過……顯然他已想到了一個更別致的玩法。
他一人手持著內閣送來的票擬,低聲去看,偶爾抬頭,暖閣的窗一扇扇的打開,朱厚照就跪在窗外,在弘治皇帝目力所及之處。
劉瑾則乖乖的跪在暖閣的角落里,弘治皇帝不徐不慢地問明了情況之后,忍不住皺起眉來了。
他怎麼都覺得,這件事的始作俑者,就是朱厚照,這事肯定是和方繼藩無關的,方繼藩無端被太子拉去抄經,他能不答應嗎?
這兩個家伙,原來還以為方繼藩最坑,現在看來,最坑的是自家兒子,丟人了啊。
不過方繼藩那家伙,也真是不知所謂,讓你抄你抄便是,你非要自己寫出一個經注來。
太祖高皇帝以降,對于民間某些打著魔道旗號的會門、道門歷來忌憚,這些所謂的道門,既非正一道,又非全真教,自己歪曲了道經,四處招搖撞騙,更有甚者,直接謀反。
因而任何胡亂曲解道經的行為,對朝廷而言,都是極嚴重的事。
你方繼藩又不是道士,你湊個什麼熱鬧?
弘治皇帝倒是想看看那經注,很想知道,方繼藩這廝到底把道德經玩出了什麼花兒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