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是對于太皇太后此等推崇道學之人,更是如此。
仁壽宮里,收藏了各家《道德經》的經注有上百個版本,每一個版本都是歷代帝王以及道家真人嘔心瀝血之作。
而這些經注,太皇太后可謂是耳熟能詳,王艷跟著太皇太后二十年,也是耳濡目染,只一看這篇《道德真經集義》,便曉得此經根本就不存在,一個不存在的道經,太子殿下怎麼抄來的?
何況……這沒來由的道經,居然敢私自對道德經此等道家經典作注,這是何等的狂妄,簡直……就是膽大包天啊。
至少他知道,太皇太后是勢必要震怒。
果然……太皇太后面上露出了極為不悅之色!
在她看來,這是極嚴重的事,嚴重到什麼地步呢,不只是有人離經叛道,膽大妄為。更可怕的是,太子居然抄來了這麼個東西,這麼說來,豈不是有人誤導了太子嗎?這太子被這離經叛道之言所蒙蔽,自己這個作曾祖母的人,怎麼不不擔心呢?
“照兒,這是哪里抄來的?”太皇太后繃著臉,厲聲喝問。
朱厚照也是RI了狗了,抄本書,也能抄出個事來?
見一向慈愛的曾祖母突都突然翻了臉,他頓時猶豫了,老半天,方才期期艾艾地道:“兒臣,兒臣不知道啊……隨手抄來的……”
顯然,他只想蒙混過關。
可惜,對于太皇太后而言,這件事實在是太嚴重了,這就如崇信四書五經的讀書人,得知太子居然對四書五經作另類的解讀一般,這是何等令人憂慮的事啊,甚至,這樣的事,可以將其列為誤信奸佞了。
王艷則一臉猶豫,他自然清楚此事的后果,關系重大啊,自己分明看到,這手抄本,雖是刻意臨摹了太子殿下的字跡,可明顯,卻不是太子殿下抄錄的,若是沒有節外生枝,他當然不敢將此事告知太皇太后,畢竟,他可不敢得罪太子殿下的。
可是現在呢……現在卻是不同了啊,太皇太后震怒,勢必要徹查此事的,只要一查,便知道這并非是太子的筆跡,自己竟還為太子殿下藏著捂著,這……不是找死嗎?
于是王艷忙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覺得……覺得這所抄的經,并非是太子殿下的筆跡。”
此言一出,朱厚照的臉瞬間的垮了下來了。
要糟。
不過這種突發狀況,他似乎很有經驗了,倒沒有一下子變得手忙腳亂起來,而是立即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太皇太后。
可太皇太后在這深宮里經歷了那麼多,又豈是那麼容易忽悠的?
她即便心里頭將這曾孫當做寶貝,自然可以對朱厚照讓人幫著抄寫經書有所體諒,可她無法體諒的卻是,這經書,竟是離經叛道,鬼知道這里頭是什麼妖言?
她厲聲喝問道:“是誰胡亂抄寫的?”
“這……”朱厚照倒沒有遲疑,幽幽地道:“是劉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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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:核驗
這狀況實是有些水深火熱,在朱厚照的心中,方繼藩的分量是很重的,他自是不愿方繼藩遭殃了。
好吧,只有找個給他們哥倆背黑鍋的了!
而跟著朱厚照來的劉瑾站在殿中角落里,只一聽,頓時一股可疑的液體濕了褲襠,兩腿一軟,便覺得天旋地轉,很干脆的栽倒了。
太皇太后目中帶著肅殺道:“來人……”
“奴婢冤枉啊!”
都到了這個時候了,劉瑾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,哪里還敢為方繼藩擋槍。
他磕頭如搗蒜,痛哭流涕地道:“奴婢是宮里的人,豈會不知道這宮中的規矩,奴婢……奴婢沒有代殿下抄寫啊,奴婢冤枉!”
一聽劉瑾喊冤,太皇太后就明白怎麼回事了,厲聲道:“既不是你,那究竟是誰?”
劉瑾下意識地抬頭,小心翼翼地看了朱厚照一眼。
朱厚照一副怡然自若的樣子,面不紅、氣不喘,其實心里卻是緊張得厲害,他不發一言。
這一切都被太皇太后收在眼里,猛地,她想起來了什麼,道:“是方繼藩嗎?”
劉瑾淚如雨下,期期艾艾地道:“奴婢不敢說。”
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保準是方繼藩了!否則,劉瑾定會矢口否認,又怎麼可能說不敢說呢?
太皇太后臉色蠟黃,顯得可怕!
她深吸一口氣才道:“如此的曲解經義,離經叛道,實是可怕啊,這樣的人還留在太子身邊,倘若誤導了太子,這是何其嚴重的事。哀家對方繼藩并無成見,甚至還覺得此人聰明透頂,和尋常的少年人全然不同。難得太子喜歡他,陪著一起讀讀書,也沒什麼不好。可現在看來……”
她冷著臉,瞥了一眼這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更加嚴重的朱厚照,隨即喝問王艷道:“王艷,你立即從這邪經之中挑選出離經叛道之處,呈送到哀家面前來,到時再將皇帝叫來,這件事,哀家不得不管了。”
王艷本想應承下來,說到底,太皇太后是想先從經注之中進行批判,隨后再將陛下請來,當面質問的。
這方繼藩……怕是好日子到頭了。
可當他抬頭,就見朱厚照冷冷地看著自己,他心里便猛地咯噔了一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