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后,等方繼藩帶著他們的門生一走,貢院外頭,便是滔滔哭聲不絕,聲震九天。”
弘治皇帝覺得這沒有邏輯,方繼藩罵自己考的差的門生,關他們什麼事?
這個叫江臣的門生,一定是名落孫山了,罵就罵嘛,這家伙不是歷來棍棒底下出人才嗎?可和后頭的一群人滔滔大哭,實在聯系不上來。
王鰲捋須,他心情不錯,雖然詫異于歐陽志和劉文善二人占據了頭榜和次榜,可自己的侄子,那也是二甲呢。
他捋須,笑吟吟的道:“這方繼藩,太嚴厲了,不過……嚴厲一些,也是對的。老臣對自己的侄子,歷來家教也很嚴格,絕不容差錯,否則,他也不能金榜題名。”
弘治皇帝頷首點頭:“朕覺得有蹊蹺,只是一頓罵,如何能……”他一面說,一面下意識的去看榜。
猛然間,他似乎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,隨即揉了揉眼睛。
見鬼了嗎?
這排名第八的,赫然是順天舉人江臣的字樣。
名列第八……
…………
這幾天人都在外面,還請擔待一下,馬上上架了,哎,會努力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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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一章:家門有幸
弘治皇帝心里,一萬頭草泥馬奔過。
要知道,能名列第八的,那可絕不是省油的燈,這是精英中的精英啊,全天下的讀書人,層層遴選,數百萬讀書人,先中秀才,此后再中舉人,最終參加會試,能考中會試,就已算是天下讀書人的佼佼者,這考了第八名,足以笑傲無數讀書人了。
可是……
人渣……丟人現眼……可恥……去死吧。
這些詞匯,竟和會試第八名的人有了聯系。
弘治皇帝表情格外的古怪。
王鰲笑了笑:“陛下,何故……”
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,然后哭笑不得的道:“江臣,今科會試,名列第八!”
“……”
王鰲的表情,霎時凝固了。
這是什麼感受呢,就好像被幾十個精壯的大漢圍著,然后直接喂了滿嘴的蒼蠅給你吃。然后眼前仿佛浮出了方繼藩得意的樣子,親切的問候自己,好吃嗎?
暖閣里,鴉雀無聲。
他們甚至已經不覺得方繼藩兩個弟子高中榜首有什麼稀奇了。
反而是……這個江臣,竟和可恥、垃圾、去死、丟人有了關聯。
王鰲老臉抽搐,老半天回不過神,仔細一回味,自己的侄子,那個高中了五十二名的侄兒……哪里還有金榜題名的風光,連名列第八人者尚且被人罵的狗血淋頭,那麼王道和,豈不成了垃圾中的垃圾。
虧得自己方才還喜氣洋洋,得意忘形,現在想來……竟有一種恥辱的感覺,丟人了,丟人了啊,方繼藩那等敗家子,尚且將名列第八的門生罵了個狗血淋頭,自己堂堂帝師,吏部天官,竟為子侄僥幸忝入二甲,而興高采烈。
這是摩擦啊,這是被人用手指頭按在地上,反反復復的摩擦,摩擦完了,再將人吊起來,然后左右開弓,橫七豎八的打臉,啪啪啪啪啪……
呃……
王鰲表情凝固,立即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。
這若是還表現的喜氣洋洋,沒得讓人笑話。
弘治皇帝真是哭笑不得……
呼……
弘治皇帝似乎想為王鰲解圍:“這個方繼藩,真真是胡鬧,下次……要訓斥他。”
暖閣里依舊鴉雀無聲,似乎并沒有因為弘治皇帝的安慰,而緩解尷尬。
于是暖閣里,依舊是安靜的嚇人。
尤其是王鰲,更是尷尬到了極點。
他羞憤,他想找一個地縫,而后鉆進去。他甚至……想死!
王鰲是個要臉的人,畢竟是堂堂吏部天官,在這種場合,他是真的想死。
“王師傅……”弘治皇帝看出了異樣,心里有幾分惱怒,方繼藩這家伙,真是……
他本想用得意忘形四字來形容方繼藩,可方繼藩哪里得意忘形了,人家明明謙虛的過了分,這廝一謙虛,結果天下人都如喪考妣了,這算什麼事啊這……
王鰲臉很僵,老半天,才尷尬的道:“老臣……老臣……慚愧!”
“……”
又是安靜。
因為暖閣里的君臣們,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,不過王鰲的心情,大家卻是能感同身受的。
弘治皇帝搖搖頭,苦笑:“你們……退下吧。”
弘治十二年的會試放榜,絕對屬于史上最為尷尬的一次。
高中的人,沒有一個嘚瑟的放炮竹,連那些報喜的人,也跟著遭了殃,無論敲鑼打鼓到了哪家客棧或是府邸,結果人家大門一關,喜錢?抱歉,沒有!為何?丟人啊,考的不好,才七十多名,有辱門楣,這算什麼喜事?喜從何來呀?現在閉門反省都來不及,還四處敲鑼打鼓的告訴別人,自己高中了啊,金榜題名了啊,了不得了啊,呃……你們不嫌尷尬,我還怕被人笑話呢?所以……再會。
那報喜的人,一路跟著罵娘,走在哪兒,都沒有三年前那般的熱鬧,更別說喜錢了,你不掏錢隨個份子給那些金榜題名的讀書人道一聲節哀就不錯了。
其實讀書人是最要臉的,也最看重自己的名聲,現在已經不是謙虛的問題了,現在任何一丁點的高調,都可能遭人質疑,讀書人靠四書五經來求取功名,這就注定了,他們必須白玉無瑕,做道德上的完人,即便心里有什麼齷蹉,或是因為上榜而狂喜,因為成了貢士,便有了殿試的機會,接著便成為官老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