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煮了一會后,便將茶水倒入茶盞之中,示意韓仲品嘗。
韓仲多少有點抗拒,畢竟自己從來都是山珍海味,喝的也都是西域送過來的冰鎮葡萄釀。
對于這等的粗茶,毫無興趣可言。
但他也不好駁了呂產的面子,便輕輕呷了一口。
可沒想到的是,入口淡淡的清苦,很快便被清甜所蓋過。
韓仲頓時驚訝道:
“這味道可以呀!”
呂產點點頭,笑道:
“這茶水,便如同一個人的一生。
一開始是苦的,但很快就會變得甘甜。”
韓仲想了想自己的經歷,撇撇嘴道:
“不敢茍同,而且你小子也不是這麼個過程啊?
你小的時候,本來應該能過上好日子。
結果你爹太拼了,家中只剩下你自己。
你姑姑也沒有給你多少資源,你只能靠著自己的努力。
如今,你好不容易吃了十五年的苦,從窮鄉僻壤爬到咸陽。
可現在又過起了這等清貧的日子,這是為何呢?”
呂產輕輕啜著茶水,緩緩說道:
“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?
你可能不知道,現在的一切,是我曾經都不曾擁有的。”
韓仲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,他微微瞇起眼睛,站起身來,沉聲道:
“可是大秦奉行高薪養廉,吏部尚書的俸祿,足夠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了。
你現在這幅樣子,錢去哪兒了呢?
還是說,你在作秀?故意做給別人看?”
呂產聞言,不由的啞然失笑:
“錢去哪兒了?捐給贍養院了,那里的老人與孩子,更需要這些錢。
至于是不是作秀?我已經如此做了十五年。
若是做一輩子,豈不是就成了真的?”
說著,他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,滿臉淡然道:
“問心無愧。”
韓仲沉默半晌,咧嘴一笑,一屁股坐下。
而后豎起大拇指,贊嘆道:
“牛逼!我服了!
說實話,太子妃有你這樣的侄子,真是太幸運了。
古往今來,那些囂張跋扈的外戚,才是定時炸彈啊!”
呂產笑吟吟道:
“是啊,既然是太子妃的侄子,我才更要德才兼備。
我姑姑乃是大善人,見不得民生疾苦,宮中一應用度,都是節儉著來。
還拿節省下來的錢財,接濟贍養院。
有如此的榜樣在前,我呂產怎能做不忍之事呢?”
說著,呂產低下頭,喝著杯中的茶水,似是很享受。
“老呂死了。”
突然,韓仲開口說道,他甚至補充道:
“死的很慘。”
呂產絲毫沒有過多的反應,他依舊是小口呷著茶水,而后淡淡問道:
“老呂?誰啊?跟我呂氏有關系?”
韓仲咧嘴一笑:
“沒有,只是一個從鐵鷹銳士之中退下來的老兵罷了。
誰能想到,本應忠誠于大秦的人,竟是做了叛賊?
這人吶,一旦走錯了一步,就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,世世代代不得翻身了!”
說完,韓仲便朝著外邊走去,一邊走,一邊說道:
“改日再來叨擾,還有公務,走了。”
呂產站起身來,面色如常:
“不送!”
第六百三十五章 呂家其樂融融
呂產坐在書桌前,久久沒有動靜。
直到紅泥小火爐熄滅,茶水被燒干,他才恍然醒來。
看著外邊已經是月上中天,顯然不知道自己發呆了多久。
此時,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。
呂產回過神來,淡淡說道:
“進。”
而后,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婦人便走了進來。
明明應當是風韻猶存的年紀,可她看起來卻雙手粗糙,眼角滿是魚尾紋。
顯然,這個婦人應該是時常做一些粗活。
若是不說的話,誰能想到,她竟是堂堂吏部尚書的正妻?
婦人走進來看著呂產,不由的憂心忡忡道:
“夫君,該歇息了,你已經在這里坐了一下午了。
莫要太過操勞,多多保重身子呀。”
呂產擠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,道:
“無妨,我沒事,夫人不必擔心。”
呂夫人將呂產緊皺的眉頭抹平,心疼道:
“夫君,是不是錦衣衛找上門來了?
你一心為公,他們為何還要這般對你呀?
聽說被錦衣衛監視之人,都是罪大惡極之徒。
他們怎能這樣對你?”
呂產輕輕攬過夫人腰肢,笑道:
“沒有,只是過來敘舊罷了。
韓仲這個人,頗有意思,早年乃是叛軍領袖。
但誰成想,他竟是首相大人安插的臥底?
先是將叛軍一一給出賣,最后連自己也投降了。
投降也就算了,還自告奮勇率領著大軍,去攔截項羽。
結果連續被打的大敗,小命差點都丟了。”
呂夫人聞言,也是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:
“這韓仲著實有趣,不過首相大人還是委以重任,說明還是信任他的。”
呂產緩緩搖頭道:
“這世界上,有兩種人可以毫無保留的相信。
一種是有著絕對的忠誠,另一種,則是有著他不可能背叛的理由。
而韓仲,卻是第二種。
因為他是一個極為沒有道德底線的人,所以首相大人本應當給他一個爵位,養老便是。
但因為他實在是太不招人喜歡,所以反而得到了首相大人的重用。”
呂夫人坐在呂產的懷中,輕聲說道:
“那夫君屬于哪一種呢?”
呂產楞了一下,笑道:
“夫君我呀,自然是學識無雙,人品又好,靠著自己的努力,一路拼殺上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