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方知道他的出身,讓他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底氣。
同時再次出言試探,這個反客為主的少年將軍,到底是何人!
“王司徒不必試探,在下只是心有疑惑,想向司徒請教!”
陸遠傾了傾身子,眸子微瞇:“董卓初來,城門校尉陸紆恪守本職,不肯讓外臣帶兵進京,率軍與西涼鐵騎拼死鏖戰!王司徒為何令金吾衛與北軍聯手董卓,將城衛軍剿殺殆盡!”
這是陸遜的家仇,同樣是他陸家大恨!
他叔祖父陸紆錚錚鐵骨,一門勇烈,結果卻換來舉族被滅的下場!
如果以他從前作風,一刀殺了王允最是痛快,但他心中憤懣難平。
此次他不只要殺人,還要誅心!
“這是大將軍何進,招董卓進京平叛的舊事!”
王允感慨道:“當時急需大軍進京,可惜城門校尉陸紆卻死守祖訓,不讓外臣帶兵進京!情況危急,老夫豈能讓陸紆這等頑固,壞了朝廷大計!只是沒想到還有董卓的變故!”
他雖然嘴硬,將事情都推到了何進身上,心中卻難免后悔。
現在看來,陸紆死守祖訓沒錯,放董卓進京,的確是一個昏招!
要是都能不讓外臣率軍進京,他這偌大司徒府,怎麼會讓這支大軍霸占?
“陳年舊事,王司徒不必感慨!”
陸遠眸中的寒光一閃而過,樂呵呵道:“雖然董卓進京,霍亂朝綱,但王司徒卻能與董卓虛與委蛇,自此平步青云,坐擁這偌大府邸,豈不正是因禍得福?”
他笑容真誠,好似的確替王允欣喜。
“將軍何出此言,老夫思及董卓禍事,每每以淚洗面!”
王允一臉沉重:“老夫雖與董卓虛與委蛇,但也未曾向袁隗那般,親手將少帝交給董卓!反而始終謀劃除掉此賊,之前安排越騎校尉伍孚,驍騎校尉曹操出手,可惜兩人不堪大用!”
他唏噓感慨,情真意切。
只是陸遠的話卻觸及了他的傷痛,別人不知道他的謀劃,只當他一心奉承董卓。
本來謀劃成功,他還能洗清身上污點,可惜現在董卓被驅逐了。
那他頭頂這個奴顏媚骨的大黑鍋,怎麼摘掉?
“荊軻刺秦,縱死猶聞俠骨香!”
陸遠輕嘆一聲:“王司徒,伍孚為國捐軀,曹操為國逃亡,給他們留絲英名吧!畢竟都是敢于當面行刺的,不像王司徒這般在背后以淚洗臉,終日哭泣,卻也未曾哭死董卓!”
他聽著王允對伍孚評價,一句不堪大用,不禁有些心寒。
顯然在王允心中,這些人只是工具,縱然為刺殺董卓身死,也無需絲毫動容。
因此言語間,也開始咄咄逼人!
“將軍,老夫以淚洗面只是姿態,卻也另有后手!”
王允微微動怒,硬邦邦道:“老夫已有計劃,不出三年,必能除掉董卓!老夫知道,將軍行伍殺伐,不屑于老夫這般背后手段,可老夫如果暴露,還有誰能與董卓暗中對抗!”
他確認了面前人還能講理,不像董卓那般揮手殺人。
當即恢復朝廷重臣的姿態,先得讓面子掛住,哪能讓人當面譏諷!
只是他心中卻依舊悲憤,自己這三年計劃,現在已經沒用了!
“在下隨口說說,王司徒何必介意!”
陸遠云淡風輕:“王司徒的茍且之道確實有理,只是王司徒欲除董卓,袁紹屢屢寫信給王司徒,同樣意圖里應外合,王司徒為何不理?”
他語出隨意,如同一個不知規矩,不懂尊卑的純粹武夫。
“老夫心有大計,何必理會袁紹!”
王允強忍厭惡,隨口解釋:“袁紹之事,豈能十拿九穩?萬一行跡敗露,豈不牽扯了老夫?老夫隱忍朝中,何其不易!小不忍則亂大謀,豈能因他而冒險!”
他理直氣壯,依舊不明所以。
“王司徒計劃需要三年,可是董卓遷都,百萬人性命卻只在朝夕!”
陸遠目露疑惑:“今日朝堂之上,三公九卿都為此據理力爭,司徒楊彪,荀爽,太尉黃琬為此免官,尚書周毖,伍瓊等人甚至為之身死!難道王司徒對此無動于衷?”
他這次針鋒相對,卻已經圖窮匕見!
這個王允自己活得茍也就罷了,但荼毒太深!
如果按正常發展,王允茍且偷生,雖然最后功成,但也坑死了無數百姓。
最后更是腳步發飄,給小皇帝直接坑到了姥姥家!
“這是董卓遷都,李儒毒計,與老夫何干!”
王允胡須亂翹,已然震怒:“楊彪等人螳臂當車,不識時務,老夫豈能與他們一般,做莽夫之舉!只要能誅殺國賊,即便宗廟百姓,有些許傷亡,又有何不可!”
他心ʝƨɢ中怒火蹭蹭亂躥,這個混賬實在不懂規矩,竟然敢質問自己!
當今天下,誰還在意那些升斗小民的性命,這混賬竟然把這層破紙捅開了!
要不是天下大變,自己一個司徒大印,就能將這混賬拍死八百遍!
“陸某大概懂了,王司徒臉皮,陸某著實佩服!”
陸遠長身而起,沉聲感慨:“之前如果沒有王司徒,指使金吾衛與北軍臨陣倒戈,屠光城衛軍,董卓就不會進京!朝廷不會生亂,社稷不會傾頹,天下不會零落至此!”
王允一怔,厲聲抗辯:“這是何進計策之過,與老夫何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