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繩專挑細處斷。
生病的,有明知道從事的工種,會引發疾病,卻因為生活不得不選擇了這個工種,用健康換錢的。
有本來就感覺身體不舒服,卻因為各種原因,沒有及時檢查,小病拖成大病的。
也有先天性的……
他們每個都很痛苦,每個都想活。
對生有著無比的渴望!
對死,也有著無限的恐懼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耐著性子,陪著胡泉游查完這離死最近的一層病房的。
等他拿著病歷開好下午的藥,又交代好護士一切,病房里只有我和他時,這才朝我道:「我也查出了肝癌晚期,半年了。」
我聽著頓時一愣,怪不得他讓蔡家去蛇墳。
他是用蔡家人做實驗?
想自己活命!
「我不怕死。」胡泉游卻朝我呵呵地笑了笑。
帶著我朝外走:「你爸媽在太平間,那里沒什麼人,好藏人。」
我忙跟了上去:「你和墨染到底想做什麼?」
「我媽就是你去過的蛇墳旁邊的小村子里的。」胡泉游卻用那種安撫病人的語氣。
朝我幽幽地道:「后來她嫁到了鎮上,就很少回去了,但從小也跟我說蛇墳的故事。」
「我以縣里的最高分考上了醫大,后來又被保研。就在我研二那年,我媽查出胰腺癌。你知道這個病吧?發病快,且最痛苦。」胡泉游說著無奈地笑了笑。
沉聲道:「那時我是導師最最得意門生,專攻癌細胞,可我看著我媽痛得跟條蛇一樣的床上翻來滾去,到最后連滾的力氣都沒有,我卻什麼都做不了!你懂那種感覺嗎?
「后來我碰到病人,就總感覺那是我媽,我拼了命地想治好他們。
我也救回了一些人,也看著一些人,長的一兩年,短的半年、三個月就沒熬過去。
「我就這樣,日煎月熬啊,想著救活一個算一個,能讓他們少點痛苦就少點,多活一天算一天。
「可天意弄人,五年前我爸得了肝癌,先是肝臟移植,后面是切除,折騰了一兩年,經歷了排異,熬過了藥物的副作用,可還是沒撐過來。
「我救過很多人,可我卻救不了我爸媽,也救不了我自己!」
胡泉游說到這里,低頭看著我:「我不怕死,可我死了,我手里這三十七個病人就要轉到別人手里。他們有的太小,有的沒錢,有的情緒不穩定。」
「他們有各種困難,就算我再怎麼跟同事交代,可我不知道別的同事,會不會跟我一樣,給小萌喜歡的貼紙,哄她吃藥。或者說,小萌會比我先死。」胡泉游說到這里,無比地唏噓。
喃喃地道:「我導師告誡過我,不能和病人共情,更不能對病人產生感情。這樣病人的痛苦,遲早會讓醫生崩潰的。可我第一個病人,是我親媽啊。等后面,見到每一個痛苦的病人,我總感覺看到了我媽。」他說到這里,已經到了太平間門口。
拿卡刷著門,朝我沉聲道:「我爸生病時,我有空就回去,找蛇墳的信息。最終也只得到了一個說什麼蛇仙胎衣以死孕生,可以治病的消息。村子里的巫醫給了我一只黑蟻,說那黑蟻會帶我找到胎衣。
「我跟著那黑蟻在山里轉了幾天,它連蛇墳都不帶我去,反倒朝外面爬。一直到后來,你婆婆生病住院,只要你到我辦公室,那只黑蟻就異常興奮。
「我原先不信,可試了一次又一次,就算我放得很遠,它都會去找你。我這才知道,原來蛇仙胎衣在你身上。」
胡泉游語氣帶唏噓。
摁著密碼,打開了太平間的門。
冰冷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,白凜臉色發青地站著。
在他對面,墨染毫無懼意,更甚至有些放肆地坐在停尸床上。
聽到我們進來,扭頭看了一眼胡泉游:「胡醫生,你沒有告訴她,你已經給你所有病人,寄生了尸蛇,包括你自己!」
9
我聽著墨染的話,再看向旁邊的胡醫生,一時只感覺天雷滾滾。
醫生確實是個心理壓力極大的行業。
尸蛇最后如何,也不過是傳聞,以及墨染說的。
胡醫生就算得了肝癌,居然舍得拿自己的命來賭!
但墨染終究是條蛇,我還是有點怕的,忙縮到白凜身后。
這才朝墨染道:「你拿了我身上白凜的胎衣,就能放過我爸媽?但這些寄生了尸蛇的病人呢?他們會怎麼樣?」
「如果白凜肯出手,以我倆的胎衣,加玉卵運化,這些人都會活著。」墨染又白又直的雙腳,在不銹鋼的停尸床不停地晃來晃去。
指了指胡醫生道:「你不信我,可以信他。我們的胎衣和玉卵,是從蛇墳的尸山骨海中孕育而生的。物極必反,以死孕生,無論從你們所謂的科學,還是玄學的角度,也算得上靈藥了。」
「那你呢?想要的是什麼?」我可不認為墨染這麼好,跑出來一趟,搞這麼多事情,就是為了治病救人。
這胎衣是白凜的,就算我為了救我爸媽同意,他不一定同意啊。
看墨染這重視的程度,肯定很重要。
但讓我不明白的是,白凜為什麼一直沉默不語!
「我也想轉世為人!」墨染猛地跳下停尸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