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,他沒商量地遞了過來。
大丫憨憨的,立刻照做。
但我用左眼看去。
這倆銅錢,上面綠油油的,直冒光。
冷不丁都讓我聯想到了,老墳頭上,冉冉升起的鬼火了。
「你呢,磨蹭什麼!」高人下命令。
看我也照做后,一瞬間,他得意滿滿,表情狡猾。
就好像在說,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。
10
很快,高人離開了。
又只剩我和大丫。
「冷,脖子冷颼颼咧!」大丫跟我抱怨。
我懷疑,這根本不是一般銅錢。
按村里習俗。
人死后,都往嘴里塞一個銅錢。
這叫含口。
我心里一揪。
十有八九,我倆戴的。
就是高人從哪個死人嘴里摳來的。
說白了,就是給我倆招邪呢。
但這麼一來,其他人不就舒服了麼。
真撞到邪事了,我倆是小白鼠,是炮灰。
他們卻能有時間逃跑和撤退了。
這混蛋。我心里暗罵。
「冷!不得勁!」
這時,大丫依舊嚷嚷。
我急忙把這倆含口都摘了。
在我們村,銅錢這玩意,其實很常見。
挨家挨戶都有。
我偷偷溜出去。
在我爸房間搜了搜,找到兩枚類似的。
來個偷梁換柱。
這一刻,我腦子里又浮現出高人的那表情了。
得意的笑。
報警,他等著吧。
11
一個鐘頭后,我們在院里集合了。
一個長長的出殯隊伍。
我和大丫打頭陣。
我爸和大伯等八人,充當了抬棺的八大金剛。
最后是吹嗩吶的,還有礦老板他們。
「出發!」高人大喊。
瞬間,嗩吶響了起來。
我爸他們,也一瞬間,鉚足了力氣。
但奇了怪。
這可都是礦工出身。
無論他們怎麼發力,棺材卻根本動都不動。
大伯嘴毒,立刻嘰嘰歪歪起來:
「怎麼回事,誰偷懶沒用勁吧。
「你們大席也吃了,現在尥蹶子不幫忙了。」
礦老板氣得,更是直接走過來。
罵孫子似的,挨個訓斥。
「老總,好……好像,是不太對勁。」我爸先回過味來,試探說道。
大家也陸續明白了啥,全望向高人。
高人偷偷觀察我和大丫,尤其看了看我倆戴的「含口」。
卻發現我倆根本沒啥反應。
隨后他擰著麻花眉,圍著這棺材。
一邊絞盡腦汁地各種琢磨,一邊轉起圈來。
其實,只有我明白。
此時,我奶棺材上,坐著一個人。
是我爺。
他飄回來了。
12
平時的我爺,慈眉善目。
現在卻異常猙獰。
那眼珠子瞪得,呲目欲裂。
那大嘴張得,跟血盆大口一樣。
爺爺也兇極了,對著大家,不斷張牙舞爪。
那意思,誰也不能帶走我奶。
就這樣。
高人一臉蒙逼,又苦思了小片刻。
他硬生生憋出了一個不是觀點的觀點:
「一定是這老太太,她不肯走!
「這樣,你們都磕磕頭。」
礦老板也接話:「聽到沒,趕緊的!別耽誤我兒的好時辰。」
不僅我爸和大伯。
在場這些人,全跪了下來。
有叫媽的,也有叫大媽、大娘的。
這稱呼,簡直亂了套。
但結果。
不盡如人意。
大家磕了一通,又試著去抬棺。
好沉,抬不動!
然后,大家又一頓猛磕。
又試著抬……
最終,大伯頂著紅彤彤的腦門,也都腫出大包了。
「這……這咋辦?」他問高人。
但我及時接話了:
「有人磕頭,有人沒磕。這肯定不行。」
別看沒指名道姓。
但誰沒磕,他們清楚。
高人瞬間面露難色。
礦老板動怒之下,也罵咧起來。
這樣僵持了一小會。
高人先一臉無奈,對著礦老板耳語幾句。
礦老板松口了。
那意思,你也磕吧,順帶也替我磕幾個。
高人跪了下來,一臉不情愿。
這時我打心里默默嘀咕起來:
【爺,放我們去后山吧。
【我奶已經死了,總不能一直放在家里。
【去后山,到時再跟他們算賬。】
其實我就是抱著試試的態度,跟我爺溝通。
但似乎。
他真的聽到了。
先停下了張牙舞爪。
再一個眨眼間,他從棺材上消失了。
很快,我爸他們發現,棺材竟真的能抬動了。
這幫人,竟七嘴八舌,又都贊揚起高人來。
「大師就是大師。」
「一出馬,果然不同尋常!」
高人抹了抹腦門的臟土。
又拿出稍顯得意的架勢,微微一笑。
「出發!」他使勁喊了一嗓子。
13
整個下葬隊伍。
嗩吶喧天,浩浩蕩蕩。
往后山那邊趕去。
一路上,數礦老板和高人悠哉。
畢竟,只負責走路就是了。
這期間。
礦老板先問:
「大師,挪了五壽墳后,怎麼處理那幾副骸骨。」
高人早有計較,所以脫口而出:
「到時隨便找個地方,刨個坑,給他們埋一起就是了。」
「不!」礦老板很不滿意:
「我兒下葬后,還缺幾個站崗的。
「所以就他們五個癟貨了。
「就埋在我兒的周圍,這樣更顯出我兒的氣派。」
高人嘿嘿一笑,連連說好。
話題一轉。
礦老板隔遠盯著后山。
又有了餿主意:
「我在這一片,說一不二。我兒死后,也應該是這后山里的最大。
「老總,你的意思是……
「從明天起,就在后山腳下,建個特定的焚燒區。
「任何來燒紙的,只能在這里。而且一定要先給我兒燒一批,然后才能祭奠他們的親人。」
高人稱贊:「高!實在是高!就這麼辦!」
但這一刻。
后山那邊,不夸大地講,都快沸騰了。
我遙遙相望。
幾乎是沖天的怨氣。
簡直是惹眾怒的節奏。
又一晃。
就當我們即將進入后山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