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青的母親湊近一看,發現木桌子上刻著密密麻麻的「對不起」。
看到自己的兒子魔怔一樣的刻字,白母心里一慌,忙去拉他的胳膊。
「兒子,你這干嘛呢,走咱回家。」
白青一把甩開母親,已經被刻字磨得尖利的鐵尺在他揮手間,給白母的手臂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。
白母不顧手上的傷痕,還是想要抱住安撫自己的兒子。
可已經變得高大的青少年又怎會被嬌小的女性制服,
他像野獸一般嘶吼著,最后被幾個成年的老師壓在地上。
張珊珊一路跑回了宿舍,鞋子都沒脫就想要爬到上鋪。可渾身抖的厲害,手都抓不住欄桿,爬到一半鞋子還半路掉了下來,摔在下鋪的床上。
「出啥事了,怎麼老師們都被拉去開會了?」
「不知道啊,估計事情不小,要不能才剛上一節課就讓咱們放假了?」
「那一會去網吧啊,咋樣?」
只聽宿舍其他人邊聊天邊開門進屋。
「我靠,張珊珊,你他媽沒事吧你,把你那臭鞋甩我床上!」
只見張珊珊下鋪的女生看到自己床鋪一片臟污,忙去掀開張珊珊的被子,拽住她的腿。
張珊珊尖叫著掙扎著,其他女生沒想到她居然她居然掙扎的這麼厲害,等看到她抬起頭,滿頭滿臉的紅色印子更是將她們嚇了一跳。
忽然一股異味傳來,眾人紛紛皺起了眉。
「我靠,張珊珊不會是尿了吧。」
「快走快走,去找宿管老師。」幾個女生忙不迭的跑出宿舍。
走出門外,幾人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地心想,
張珊珊,莫不是瘋了吧。
「你聽說了嗎?聽說初三八班有好幾個精神都不太正常了,整天說什麼都是血洗不掉洗不掉的。
」
「聽說了,整天神神叨叨說什麼鬧鬼了。那洗不掉不很正常嗎?那消防噴淋的管道生銹了,噴出來的都是紅色的銹水,銹水沾皮膚上,可不得好幾天才能洗掉。」
「那可不,上次化學老師還說呢,銹水可不能碰傷口,這玩意是酸性還是堿性來著,反正是對皮膚不好。」
「嘿嘿,我化學課睡著了沒聽到。」
「他們班還有人說那廣播總是發出怪叫,肯定是鬼在叫,哈哈哈哈」
「哈哈哈哈,笑死我了,那天開學,校長在廣播里講話,不知道是哪里短路還是信號不好,廣播里全是嗞啦嗞啦刺耳的聲音,我笑的不行,校長的聲音搞得賊怪,一會高一會低的~」
「不過也是,他們班上學期有個學生自殺了,聽說是在班級被校園暴力了。也難怪這幫人心里有鬼了。」
「不做虧心事,不怕鬼敲門啊。」
……
10.
我飄回了奶奶的小院。不過一個假期的時間,她已經瘦的干癟下來,整個背都佝僂著坐在小院的椅子上發呆。
我姑姑從房間里走出來,對著奶奶喊到:
「媽,中午切點面條吃吧。」
奶奶沒回話,半晌,她顫顫巍巍撐著椅背站起來,慢慢的向屋內走去。
「我來切吧,小博喜歡吃我切的那個細面。」
姑姑一聽,愣了一下,隨即吸了吸鼻子,說道:
「行媽,我給你打下手。」
我已淚流滿面。
我知道我做的一切很愚蠢很不值得,
但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。
被欺辱,痛嗎?很痛。
奶奶你知道嗎?
但沒有在我聽到我自己的媽媽在拿我的痛苦,我的屈辱和校長討價還價要賠償的時候痛。
我的痛苦變成了可以量化的籌碼,變成了可以討還的價錢。
太痛了,痛到我不能再假裝無事發生了。
這個時候我能做的最大報復就是我的死亡了。
我終于讓我變成了刀,將每個欺負過我的人刺的鮮血淋漓。
痛快了嗎?
只痛快了那麼一瞬。
她們害怕了,恐懼了,后悔了。
可這又怎樣,
又無法改變曾經發生過的苦痛;
不值得又怎樣,
除此以外,我身無寸鐵,但同樣我也不怕失去。
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奶奶。
她曾經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我爸爸,如今又送走了我。
我看著她艱難地切著面條,把它切得細細的,曾經輕輕松松的活計如今要中間停下歇好幾次。
不一會面煮好了,奶奶把面條勻成了三碗。
初秋的院子里,微風輕輕拂過樹葉,發出沙沙的聲音。
兩個人,三碗面,沉默地坐在院子里吃著。
我輕輕坐在那第三張凳子上,看見奶奶還特意在我的碗里加上了一點辣椒油。
忽然一個橘色的身影沖了進來,一下子跳到我的腿上,喵喵的沖我叫。
我撓了撓它的下巴,它舒服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。
啪~的一聲,奶奶的筷子掉在了地上。
「小博,是你嗎?」
奶奶渾濁的眼睛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,她明明看不見我,卻還能感覺到我在她身邊。
她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頭,我湊過去在她手心蹭了蹭。
她仿佛感覺到了,一面哭著一面說著:「好孩子好孩子。」
她什麼也沒說,她沒有怪我不該,沒有說我命苦,她只是輕撫我的頭,輕輕的說好孩子。
我窩到了奶奶的懷里,原本青春期我的體重早已不能像個小孩子般撒嬌,但現在的我輕飄飄的躺在她懷里,我想要聞著這味道,我想要記住這味道。
時間到了,身體逐漸透明,我緊緊抱住奶奶的身體,在她耳邊輕聲告別。
「奶奶,下輩子,您來當我媽媽吧。」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