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把甩開了張珊珊,她趴在地上,不停的咳嗽干嘔。
看她現在狼狽的模樣,白色的校服沾染了泥污,渾身濕透,滿臉的水和鼻涕混在一起,剛才和王萌打架抓爛的頭發,絲絲縷縷的貼在她滿是傷痕的臉上。
可就算這樣,也沒有我當時在操場上的十分之一狼狽!
「怎麼不回答,真正讓我無法呼吸的究竟是什麼?」
「王子飛,你來說。」
我隨口指了一個。
他被嚇了一跳,磕磕巴巴的說不出話來。
「那你來說」
我又隨口點了一個人。
我挨個點了一遍。
這時候,所有人都像鋸了嘴的葫蘆,支支吾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「這個時候怎麼不說了,屎尿兩個字說不出口?嗯?」
「既然都說不出口,那麼。」
「老師,你來說吧。」
班主任似乎一下子老了,曾經總是光鮮亮麗的優秀教師,現在高跟鞋丟了一只,頭發拉架時也被抓爛,從來都挺的直直的背,如今也塌了下來。
「對不起,張博。」
「是我不配做這個老師,是我不該區別對待每一位學生,趨炎附勢。」
她哽咽了一下。
「是我不應該對忽視你的痛苦,我不該調笑你的痛苦,我不該把它曬到大家面前。我不應該……」
「夠了!」
我厲聲呵斥道:
「想知道真正讓我無法呼吸的是什麼嗎?」
「是你們無時無刻的校園暴力!」
「是不是有的人覺得,我什麼都沒做啊?我連那情書都沒傳,我也沒有朝她扔垃圾,或者做其他的壞事啊?」
「可你在別人嘲笑我時的哄笑附和,和我只是胳膊相碰了卻還要避開的嫌棄,在我被惡作劇時的冷眼旁觀,這些都同樣是一樣的暴力,你們沒比那些親自動手的高尚到哪去!」
「還有你們這些人,怎麼,是不是覺得很有趣?哦不過是小小的捉弄一下,不過是開個玩笑,不過是弄臟她的衣服,不過是弄丟她的東西,不過是輕輕絆了她一腳。」
「她怎麼這麼小心眼,一點都開不起玩笑。」
「大家都是這樣啊?能有什麼事?」
「你看大家都捉弄她,討厭她,肯定是她有問題啊。」
「你看班草和班級老大們都在捉弄她,我要是不這麼學是不是被捉弄的就是我了。」
「你看她趴在地上那樣,真的好像豬哈哈哈。」
「還真是有意思呢。」
聲音是從頭頂的廣播發出來的,但似乎所有的控訴就好像縈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,他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像利刃一樣在臉上劃過。
其實他們真的不懂嗎?推己及人,這樣的所謂的「惡作劇」發生在他們身上,他們會一笑而過嗎?
不會的。
在他們眼里,刀子割在自己身上,這是煉獄,但扎在別人身上,那不過是發泄的歡愉。
「你們中沒有人一刀殺死了我。」
「但你們是凌遲的劊子手。」
「每個人片下幾片肉。」
「還自我安慰著:」
「我片那幾刀可不致命。」
「你們每個人手上都沾上的我的血,」
「這輩子都休想洗掉!」
此時,棚頂上的消防噴淋忽然開了,深紅色的液體開始噴灑在教室的每個角落。噴灑的水霧落在所有人的頭上,臉上,手上,好似炸開的血花。
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惺惺的鐵銹味。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,這是血!」
一時間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「怎麼回事怎麼回事?」此時聽到尖叫聲七班的班主任跑到八班門口,看到屋內的景象更是嚇了一跳。
只見所有人的白色校服都染上了紅色,好似血液噴濺的痕跡。臉上頭發上更是一道一道的紅色水流蜿蜒而下,不斷滑落。
可這些人只是在屋子里不斷尖叫逃竄,卻沒有一個人想要開門跑出去。
七班班主任只好自己打開了門,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。
幾十雙被染得猩紅的雙眼死死盯住他,
嚇得他無法動彈。
「這是……」
還沒等他說完,這些人已經尖叫著瘋涌出去。撞得他直接癱倒在地。
9.
操場上,一個夏天的瘋長,草坪綠油油的,灌木叢更是肆意地伸張著枝杈,南面的櫻桃樹也結了果子,那個破舊的旱廁,也改頭換面,變成了新的廁所。
舊的故事總是需要新的磚瓦來掩埋。
早上第一節課的操場,安靜的只有園藝師唰唰修剪的聲音,忽然一群人,滿頭滿臉的紅色,尖叫著沖出了教學樓,鬧出的動靜更是惹得坐在窗邊的同學一陣好奇。
劉雨劍像瘋了一樣沖回了家,一到家就來到鏡子面前,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脖子。明明那窒息的感覺還揮之不去,但脖子上干干凈凈,一點痕跡都沒留下。
「怎麼會,怎麼會沒有!」
他用手指仔細的搓著脖子,但依舊干干凈凈。
他伸開手,只見手指上一片暗紅色的印記,已經干涸滲入道皮膚的紋理中。
他抬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,雙眼通紅,噴濺的紅色點點布滿全臉。
砰的一聲,面前的鏡子被砸碎了。
當白青的母親聽說學校出事,緊趕慢趕地來到學校,才發現白青還在教室里。
整個教室只剩下他一個人,他手里拿著一把鐵尺子,正在不停地往桌子上刻著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