淚滴滴在我的手背。
涼的。
她悲哀地看著我,好像在說這一切她都知曉,可是卻無法改變。
中年男人躲在陰影處微笑。
好像要死了。
恍惚中,我想到師傅說的一句話,劉宇,你天生陰氣太盛,陽氣弱,是天生的陰司命。
我放開了掙扎的雙手,緊緊地抱住李沐怡。
既然沒辦法改變,那不如就接受。
我放棄了抵抗的念頭,我的眼前什麼都沒了,只剩下一道門。
我自己開了門,邀請李沐怡進來。
眼前全是血紅色的,仇恨充斥著每一寸的肌膚紋理。但僅存的理智,封鎖著所有的仇怨。
我死死地盯著肖楠和他身后的男人。
「劉宇你,你竟然讓李沐怡上身?!」男人驚恐地叫道。
我竄到了許瀟面前,把陰繩輕輕一扯,繩子全部消散了。
男人咬著手心血,操縱四方角落的蒙眼尸,向我襲來。我肉眼沒有跟上手上的速度,它們便倒在地上。
我掐住肖楠的脖子。
「就是,就是你,就是你,殺了許瀟。」
我看到他恐懼地看著我。
快感!
快感!
快感!
這就是我要的。
在一處鏡子里,亦或者是肖楠的瞳孔里,我看到了自己的樣子,雙眼留著血淚,耳朵流著血,一臉的殘忍。
我和自己說,殺了他。
殺了他。
殺了他,一切都會好的。
「劉,劉宇.....我......我不是......放,放過......」
他在說什麼。
為什麼蟲子要說話呢?
我張開嘴,想要超他脖子上的大動脈咬去。
許瀟從身后抱住了我。
一些冰涼從她的身體里傳過來。
「劉宇,不要,我不想看到你做這種事。」
我已經分不清,此時我體內的是李沐怡的恨意,還是我自己對肖楠的恨意。
但這種感情就像是野獸,根本收不住。
就在我遲疑地那一刻,李沐怡走出來,接過了我手中的發夾。
她留給她妹妹的發夾。
「還是別臟了你的手了。你不是這種人。」
她輕輕地推了我一下。
我跌倒在地上,再次醒來,渾身乏力。
我看到李沐怡兩只手戳進肖楠的眼睛里,
「別啊,我不是,我不是肖楠,他才是,劉宇才是。」
「你別過來!」
「李沐怡你放開我!你放開!」
「啊啊啊!」
我起身,從李沐怡尸體上拿走我的一塊襯衫碎布。
我去扶著許瀟起來,身后傳來了慘叫聲。
我沒有回頭。
08
遺體化妝間,我拖著受傷的手臂,看著平臺李沐怡的尸體。
她臉上的妝花了,是我上午化花了的一大半。
我舉著手,卻遲遲下不了手。
「劉宇,你應該完成你的工作。」
我的手開始抖起來。
「劉宇,你一直覺得,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了車禍,甚至你覺得自己活下來了,沒有救我出來,你覺得虧欠我的。」
「......」
「其實不是的,你不虧欠我什麼。是我虧欠你。我欠你一場婚禮,只能下輩子還你。」
我抹掉眼淚。許瀟說的對,入殮時妝畫到一半是不能停下來的。
活人要給死人一個交代。
這是他她們最后的尊嚴。
我沾了水,慢慢暈開了糊掉的地方。
我忍著疼痛,重新打白底子,用筆開始勾勒。
手慢慢不抖了。
許瀟站在我的旁邊。
不知道是因為之前被她上身,還是什麼,我每給李沐怡畫一筆,腦袋里好像能出現她生前的影像。
肖楠最初花大錢追求她,只是因為她的眉眼像許瀟,但她畢竟不是許瀟,當肖楠玩膩了之后,便把她丟在一旁。
她無數次地懇求肖楠,卻得不到回答。
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李沐怡才二十歲不到,剛進入大學。肖楠用謊言與最初的溫柔,給她帶來了歡樂場,卻把夢一下子收走。
她以為那是一場愛情,但肖楠只是把她當成玩物,他迷暈了她,讓自己公司的合作伙伴去上她。
她慢慢有了抑郁癥,而肖楠只是覺得她是想要訛一筆錢。
喝醉酒之后,肖楠的理智全無。
他拿皮帶套住李沐怡的脖子。
「為什麼你不是許瀟!」
「你纏著我干嘛。」
「你去死好了,和我有什麼關系!郁抑癥?那去死啊!」
醒來后,他發現李沐怡死了,想把她埋了。卻沒有發現李沐怡還活著。
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被活埋。
這次我沒有掉眼淚,李沐怡正站在邊上,看著我。
「所以,你即便時候,你被挖出來,衣服的褶皺里還有一些泥土。」
她沒有回答。
我一筆一畫全身心地投入其中。
我看到了她回到家。父親給她做了一份糖醋魚。
「爸媽,我和你們說一件事。」
女孩臉紅著說:「我交男朋友了。」
李沐怡父親抓著她的手:「丫頭,小心被騙。」
她母親走出來,笑著說:「老頭子別瞎說,我們女兒那麼漂亮,有對象那是應該的。」
「丫頭,不能只看人有沒有錢,要看他對你好不好。知道不。」
「爸,放心,我又不是這種人。」
李沐怡夾了最好的魚肉給父親碗里。
「都說了我回家不用專門買魚。我又不喜歡吃。」
她媽拍了拍她手背:「快吃,又不貴。」
「你和我爸多吃點。」
「我和你爸一直吃。」
眼淚一點一滴,掉下來。
一邊給她化妝,一邊看到的都是一個普通的,美麗女孩的一生。
天快亮了。
我手下的女尸花完了妝,可還是無法和生前的美麗相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