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第一代落陰娘。為了接單,我帶一個東北大哥「走陰」,在地府走了一遭。
三個月后,大哥再次找到我:
「大師,我爸昨天下葬了,但他昨晚打電話給我,讓我下去找他。」
我去元辰宮里一看,八字上的人,并不是下葬的老頭。
大哥卻在我身后笑著說:「我可找了你好久。」
1
我叫汪陽,是第一代落陰娘,前無古人,后應該有來者。
觀落陰是一種流傳于民間的詭異術法,分為「代觀」和「走陰。」
「代觀」是代替事主下陰間,「走陰」則是帶著事主下陰間,也是最危險的。
先不說陽魂主動入地府有多危險,單單是被游蕩陰間的邪靈盯上,主動和事主搭訕幾句,我都吃不了兜著走。若能一齊沖出黃泉水面還算幸運,若是還未沖到時,被邪靈協力纏住,那事主多半要折在里頭,生魂直接轉死魂,和邪靈們繼續一起玩。
落陰娘的職業便來自于此——當然,作為第一代,這也是我自創的詞。
之前我接過一個東北大哥的單。
做法前我千叮嚀萬囑咐,警告他絕對不能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說話,也不能碰一口下面的東西。思來想去不放心,我還讓大哥簽了生死狀。大哥豪爽,讓簽什麼便簽什麼。
只可惜我的說的話,是一個字都進不去他的腦子。
等到下了陰間,大哥感到新奇,對著鬼市的東西移不開眼睛,還不時摸摸別人攤子上的串珠和符穗,嘿嘿笑著問我,「大師,這能不能帶回去?」攤主抬頭斜眼看大哥,一言不發,也嘿嘿了兩聲。
也不知這大哥什麼腦回路,直接沖著攤主大吼:「你瞅啥!」
真是服了,直接坐實了我對東北人的刻板印象。
攤主二話不說,把攤子掀了,黑色枯瘦的雙臂直接伸至原來的兩倍長,柔軟似是兩條黑蛇,生生纏住了大哥的身手,令大哥動彈不得之時,雙手繞到大哥面前,竟是要活活摳出大哥的眼珠。
「我瞅瞅你呢!」
「大師大師——救我啊——」大哥一時間慌了神,像只烏龜般使勁縮頭,早已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,場面竟有些強人鎖男的曖昧。
「好了,阿離,放過他吧。」我咳了一聲,面無表情對黑手鬼阿離說道。
「這你能忍?」阿離雖嘴上憤憤不平,但手上還是松了勁,恢復成了常人模樣。
「下次來給你帶最新的小說哈。」我和阿離保證道。
他喜歡看懸疑靈異小說,每次都會哀求我給他帶陽間人寫的小說,一來二去,我們竟也成了朋友。
做落陰娘,有個相熟的鬼在下面還是挺好的,起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擺平一些。
我只是不明白,一個鬼為什麼喜歡看凡人寫的屠鬼小說?
「我要上次的續集,知虎里連載的地師少女的,你別又給我忘了!」
「知道了知道了,唯愛喬墨雨是吧你。」真受不了了,鬼愛上了屠鬼少女,真是時代虐戀。
我一轉頭,大哥已經不省人事昏在了地上。得了,這次又要我背回去了。
等我回到陽間時,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。
「嘿嘿,有點意思,我下次還來找你哈大師!」這是大哥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。
下一秒,店里的藍牙音箱大聲播報:
「支付寶到賬——八萬八千八百八元——」
大哥再次坐實了我對東北人「人傻錢多」
的刻板印象。
「大哥您慢走——」我半鞠著躬,把這尊財神爺送出了我的小鋪,半字不提大哥在下面違規的事情。
畢竟是第一代落陰娘,這點做生意的道理我還是懂。沒有祖宗們給我攢祖傳人脈,我也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起來了。
但凡我讀的風景園林專業爭氣點,我都不至于走這條路。
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啊。
2
「大師,這次你一定要幫我。」
時隔三個月,東北大哥突然又給我打了電話。與上次的戲謔不同,這次大哥的聲音里滿是肅穆。
「來我鋪里說話。」我也不多言,讓大哥速速趕到。
大哥還未踏入小鋪門檻,我便望見外面變了天,一股青色的煙在鋪門外竄來竄去,偶爾作勢要鉆進小鋪,臨到門檻時又突然閃開,似是在試探我的靈力。
看來大哥這劫,小不了。
看來我這單,又便宜不了。
想到這里,我情不自禁,露出了嘴角上揚的微笑。
「大師,我爸昨天下葬了,但他昨晚給我打了個電話。」
大哥盤腿坐在我對面的蒲團上后,面色緊張,眉頭緊皺,額頭上布了一層薄薄的冷汗。雙手絞在一起,不斷回頭看向身后,仿佛剛逃離了一場追殺。
「……」
「大哥,注銷了的手機號是會重新賣給別人的。」我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,聲音中帶著冷意和殺氣。
拜托,氛圍都烘托到這里了,居然就這麼一點小事。
甚至不夠拍一集「走近科學。」
「不是的,我爸和我說話了。」大哥急得擺了擺手,雙目圓瞪,上半身幾乎前傾到我臉前。
「那你爸是死了沒呢?說啥了?」我往后仰了仰身子。
「不能夠哇,在醫院開的死亡證明書啊。而且他昨晚說,讓我下去找他一趟,有話要交代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