鉆心的痛。
疼痛轉化為憤怒,我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慢慢地,身下也只剩下輕微的痙攣。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我的喉嚨深處發出野獸一樣的吼聲。
我在做什麼?我在做什麼?
可我不敢停,不能停,停了就是我死!
所以當最終警察破門而入,開燈走向我時,我感覺甚至有些想哭。
我得救了?
我得救了!
我打破了命運的詛咒。
我要活著去上海見布丁了。
可我注意到警察的眼神里都閃爍著難以名狀的情緒。
可能他們看到一個修羅一樣的血人站在血泊里,也感到不適應吧?
沒事,能理解,這畢竟是正當防衛,我配合,我回去說明。
直到冰冷的手銬戴在我的手上時,我才開始隱隱地感到事情不對勁。
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……
是他要殺我啊……
我是……被冤枉的啊……
雖然我極力解釋,但沒有人愿意相信我。
在被押送上警車前的一瞬間,我看到了警車玻璃反光中我的臉。
一瞬間我愣住了。
那不是我的臉。
那是……一張有些粗獷陌生的臉。
我想起風森給我看的那張馬桶上的照片。
沒錯,那是奇哥的臉……
我對著玻璃瞪大眼。
玻璃里的「奇哥」也同步瞪大眼。
發生了什麼?
到底發生了什麼?
我是靜靜啊。
警察同志,你們抓錯人了,我是靜靜啊。
奇哥明明被我殺死了啊!
在武漢的午夜街頭,一輛警車緩緩離開小區。
空氣里隱隱傳來一個男人的哭聲,在黑色的霧氣中漸行漸遠。
……
三個月后的某個清晨。
我穿著一身囚服出庭,在一眾記者的閃光燈包圍下坐上了審訊臺。
從上海逃出,千里奔襲,因愛生恨,刺殺平臺重量級情感博主的精神分裂患者。
他們應該很開心吧?能報道這樣的案子,應該很開心吧?
我因非法侵入住宅、故意傷人、故意殺人等罪名被起訴。
后面的調查和尸檢報告顯示,隔壁鄰居的門上,陽臺上,還有死者的窗簾上,衣柜上,身上,兇器上,破門的手斧上布滿了我的指紋。
這是一起沒有任何懸念的案子。
按辯護律師的說法,死刑是必然結局,他能做的就是幫我上訴延長生命。
我其實大概猜到了,應該是譚花的杰作。
他用某種方法,讓死亡前的一刻,我的精神被轉移到了奇哥的身上。
就像《火影忍者》的穢土轉生一樣。
我是這場游戲最后的祭品,也是最完美的人柱力。
1 到 9 號實驗體完成融合后,我就是最終的 10 號實驗體。
譚花那天在車上說的所謂的喚醒 9 號實驗體合為一體,就是這樣的一件事。
在最后的一段時光里,我在監獄里看開了,活得也很灑脫。
該吃吃,該喝喝,該睡睡,該放風放風。
有時我會手扶著鐵窗向外看。
往上海的方向看。
外面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!
為什麼以前我不覺得?為什麼我以前只知道蜷縮在屋子里,在虛擬的網絡世界生活?
其實我什麼都看不到。
目之所及,是一堵冰冷的高墻。
墻角稀稀落落地開著幾朵蒲公英。
其實人的所有煩惱,都來自于放不下。
只要把東西放下,就一點兒煩惱都沒了。
比如我瞅著野獸活得挺好。當你比野獸還野、比壞人還壞,你就不受傷害。
睡夢里,我在一監獄里,四周全是鐵絲網、鐵柵欄門。
游泳池里,風森和奇哥倆男人在水面喝一杯可樂。遠處大紅 k 寶在搶皮球,黑白花的球落了水,布丁緊跟著跳下水,可抱上來的卻是一頭黑白花奶牛。
我問身邊滿臉刀疤的監獄頭頭:「老大,我啥時能出去?」
頭頭瞅瞅我,慢悠悠說:「四十年。」
夢醒之后,我真的在監獄的床上。
外面的月光透過柵欄落在我身上。
這種夢境照進現實的情況,真的很微妙。
我開始寫日記,在剩下不多的人生里。
我想記錄下我身上發生的一切,避免出現更多的受害者。
那天房間的門被拉開,獄警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。
我以為午時已到,嘆了口氣放下筆。
他卻說:
「譚笑,出來,外面有人來看你。」
當警官打開門,一位帥氣儒雅的年輕人走了進來,沖我點頭示意。
譚花隔著玻璃坐在我對面,笑著問我:
「在里面還住得習慣麼?靜靜。」
面對此情此景,我愣了幾秒鐘才想清楚。
他知道我是靜靜。
他是最后的勝者,幕后的操盤手。
可我什麼都做不了。
我戴著冰冷的手銬,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。
連沖著這張精致的臉來一拳,對我來說都是奢望。
「靜靜,在里面吃得習慣嗎?我給你帶了一些冬天的衣服和吃的過來,還帶了你小時候最愛吃的糍飯團……
「雖然我是無神論者,但,我還是希望你吃飽了再上路,做個飽死鬼。」
沒等他說完,我已經不耐煩了,直接說了一句:「滾!」
這句話一出,驚呆了探監室在場的警官們。
「你瘋了?那是上海專程來給你做精神情況鑒定的譚博士,專門來看你一個殺人犯,你瘋了麼?」
譚花卻不耐煩地擺手示意他們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