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方若父親年紀大了,方若就繼承了他的衣缽,開了家小醫館。
我也是前陣子出門閑逛偶然遇到了他,才得知他的近況。
如果我娘親沒出事,如今我應當會嫁給他。
他從小就跟村里其他男孩都不一樣,他一心跟著父親學醫,溫潤如玉,對我也很好。
我能感受到他是打心里對我好的,并不是因為我洗女失敗的身份,才裝作對我好。
「嬌嬌,這是你的女兒嗎?真可愛。」方若放下手里的研缽,起身笑意盈盈地逗歡歡玩。
「是,我給她取的小名叫歡歡。」
方若一只手逗歡歡,另一只手輕輕搭在了歡歡的手腕上,沉思半晌,抬眼看我。
「歡歡身體并無大礙,很是健康,只是最近天熱,體內似乎有些火氣。」
我點點頭,開門見山道:「我今日來,是有事找你,你看看這些。」
我拿出昨天晚上用手帕包起來的藥渣,遞給了方若。
方若接過,打開,仔細端詳著,又放在鼻下,輕輕嗅了嗅味道。
隨后他抬頭一臉凝重地看向我,不解地詢問我:「這幾味藥相配,毒性很強,且無解,你是從哪撿來的?」
「這藥嬰兒服下,只需七頓,就會沒命。成人服下,雖不至于殞命,也會半身不遂。」
半身不遂,我心下冷笑,倒是便宜他了。
罷了,看在他是歡歡爺爺的份上,就姑且留那老東西一條命吧。
9
「這藥,是我公公,煮了要喂給歡歡喝的,還說什麼,歡歡體虛……」
我悲從中來,含著淚回答方若的問題,緊緊抱著懷里的歡歡。
我原以為,我離開家嫁進李家,是逃離了牢籠。
可誰知,我只是從一個牢籠逃到了另一個牢籠里。
我甚至不敢想象,如果我昨晚沒有發現他們的小動作,七天之后,我的女兒會怎樣無故慘死。
「這……」
方若大驚,伸手想要摸我的頭安撫我的情緒,卻又察覺自己失禮,生硬地收回手。
「怎會如此,再怎麼說,歡歡也是他們家的血脈,他們怎會對一個嬰兒下如此狠手?」
我擦了擦眼角的淚,激動地開口,說出那從我出生起就纏繞著我的夢魘:
「洗女!他們家想從我女兒開始,開啟新一輪的洗女!為他們家的子孫后代,謀福祉。」
我的眼眸逐漸猩紅,仇恨沖昏了我的頭腦,我恨不得立刻殺掉所有對我和我女兒抱有不良企圖的人。
「嬌嬌,你冷靜一點,恨并不能解決任何事。」方若見我瘋魔,連忙出聲安撫我。
我胸膛起伏不定,腦子里只想著要如何報仇,方若的話都沒能讓我冷靜下來。
突然一聲啼哭,讓我找回了理智。
我低頭看去,歡歡哭了,她沖我伸出兩只小手,似乎明白我的悲痛,想要安撫我。
我的心一下子被融化,低下頭用臉頰輕蹭著歡歡的小臉。
與此同時,我下定決心要讓村長夫婦付出代價。
「方若哥,我求你幫我,我要報仇。」
方若抬眸看著我,他臉上的情緒我看不懂,良久他嘆了口氣:「我幫你,你想我怎麼做?」
「幫我配點清火解熱的藥,副作用小一點的,能給小孩子喝的。」我思索過后,開口對方若說。
「清火解熱的藥?你要給歡歡喝嗎?」方若重新在書桌前坐下,提筆寫藥方,「那我就取幾味藥性溫和的草藥,副作用要小……」
方若坐在桌案前,低眸寫字,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。
我盯著他看,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從前,那時候我娘親還活著,我和方若總在一起玩……
「好了,我去給你取藥。」方若突然出聲,我回過神,目送他去取藥。
不由得心下暗自感嘆,今已物是人非,身不由己。
我拿著方若遞給我的藥包,答謝之后,轉身正欲離開。
方若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,如氣音一般,我幾乎要聽不清。
「嬌嬌,我只愿,你能平安喜樂……」
10
我腳步一滯,并未開口應聲,隨后繼續往前走。
直到走出醫館門,又走出小巷,我才用背抵住墻,失聲痛哭。
回不去了,從前那樣美好的時光,我們都回不去了。
歡歡突然咿咿呀呀著攥住我的手指,我心一暖,情緒緩和,擦干了眼淚,抱著歡歡回了家。
公公看我回來,冷哼一聲。
我懶得理會他,又往屋里走,婆婆看我手里提著藥包,巴巴地湊過來問我:
「嬌嬌是病了?怎的提著藥回來了?」
我沒好氣地瞥她一眼,陰陽怪氣地回她:「是病了,被有些人氣著了,心里有些火氣,開了些清火解毒的藥。」
婆婆聞言有些尷尬,笑了笑不說話了。
我抱著歡歡回了臥房,給她喂了奶,哄著她睡下了。
歡歡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了,為了她,我甘愿付出所有。
安頓好歡歡,吃過晚飯,我提著藥包去了廚房。
我把清火的湯藥煮好盛在碗里,放在鍋里溫著。
夜里,我躺在床上假寐,李長生和歡歡在我身側睡得香甜,我支起耳朵時刻關注著房門外的動靜。
咔噠一聲,隔壁公婆的房門被再度關上。
又過了一會,隔壁的燈熄了。
等到隔壁房間再聽不到說話動靜的時候,我起身去了廚房。
我掀開另一個鍋的鍋蓋,果然,里面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黑褐色湯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