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燒光女孩，讓女孩生不安，死不寧。

千秋塔是戈村人的禁地。

它立于山頂，遍汲陽光，卻屬于黑暗。

我曾聽聞，千秋塔殺人無數，每個夜深人靜時，里面都會傳出嬰兒的啼哭。

我還見過，戈村人還每年都在千秋塔四周用狗血畫下一圈圈符文，鎮壓冤魂。

8

「昌平，進來吧，我們保護你。」千秋塔呼喚著我。

我站在山頂的千秋塔前，夕陽最后一抹余光打上山頂，千秋塔下，光暗分明。

我，正站在光和暗的交叉口。

往后退，陽光里，七胖和一群抖著肥肉的男人誓要我死無全尸。

往前去，黑暗中，千秋塔深處吹來的風像母親溫暖的撫摸。

我終于一步步走進黑暗。

七胖瞪著眼睛，再也看不到我。

我靜靜地坐在塔里坐了一夜。

那一晚，我沒有聽到嬰兒的啼哭，只有塔底的爐灰，嗚嗚咽咽，叫得人涕泗橫流。

我靠著千秋塔躲過了一場劫難。

從此，我非常卑鄙地，把這禁地，把這曾經是女孩們的牢籠與地獄，當成了自己躲避霸凌的場所。

現在，這一次，我終于帶著脫離苦海的媽媽來了。

我打開千秋塔所有的門窗，黑色的風從塔里吹出，把沉積多年的骨灰帶起，吹往村莊，慢慢聚攏起一朵黑云。

黑云越積越厚，轟隆一聲，云朵炸開，無數道黑電掉進村子。

我要把我和我媽吃過的苦，嘗過的痛，通通，還給你們。

9

一夜之間，村里所有的女人，都大了肚子。

因為懷孕突然，而且肚子大得明顯，不少人來找太婆咨詢。

「太婆，這靈藥也太靈了吧！才一個晚上，我媳婦的肚子就大得像六個月。

會不會有問題哦。」這是個男人在問。

「是啊。你們看我，都絕經好些年了，怎麼還能懷？太婆您幫我看看，是不是真的啊，別叫我白高興一場。」一個滿頭白發，明顯年紀很大的女人既害羞又期待。

太婆聽著那些人嘻嘻哈哈，手指往舌頭上舔了下，把面前古舊泛黃的書頁翻動。

那是一本《戈村村記》，記錄了戈村有史以來發生過的各種奇人怪事，珍藏了各種寶貴的秘方。

萬家子與靈藥，就是從中得來的。

太婆瞇著眼睛看完書，依照指示掌抄起三枚銅錢放入龜甲，閉了眼睛搖搖晃晃。

叮叮咚咚，銅錢落地，三正大吉。

太婆手掌無意識摩挲她的小腹，她的小腹也微微隆起：「這是老祖宗保佑，村里人團結，才讓養藥人三年里不斷陽元，養出這藥效了得的靈藥。無事，無事。」

她說的養藥人，是我媽媽。

提問的男人摸了摸他媳婦的肚子：「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，只要能生孩子，我們戈村就有后，我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。」

其他女人也都松了一口氣。

很快，他們便把靈藥大補的消息傳遍了全村。

整個村莊都洋溢著喜悅的氛圍。

沒有人注意到我媽不見了。

也沒有人看見，絲絲縷縷的黑霧從他們的肚子，鉆進心臟，腦袋。

10

第一個發現問題的是村長。

村長媳婦一早就出門去了太婆家，而從太婆家回來后，整個人都變了樣。

「阿春，你都吃了八碗飯了，咱休息一下，下午再吃啊。」村長盯著他老婆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飯菜，撇了撇嘴。

「吃碗飯咋的啦，有本事，你來懷孕。

」阿春一把推開村長，把最后一點飯菜也狼吞虎咽。

村長被推得踉蹌幾步，定過神來再看他老婆，赫然發現，阿春竟然不知道從哪里抓來一把肥胖緋紅的蠕蟲往嘴里塞。

「阿春！」村長去打阿春的手！

阿春的眼睛驀然瞪出兇光。

阿春好餓。

她已經吃了八碗飯，還把鍋里喂豬的紅薯都抓著吃了，但發自靈魂的饑餓感，讓她憤怒又狂躁。

她的目光在廚房里掃視。

突然，一條大魷魚沖她飛過來，爪子舞來舞去，還要搶她的紅薯。

她突然就明白自己為什麼餓了。

她想吃魷魚，不論是蒸的煮的燒的烤的，還是生的。

只要能吃上魷魚，自己就不餓了。

阿春用一種看夢中情人的目光注視著魷魚碩大的眼睛。

背后握刀的手興奮得直顫抖。

「阿春，你拿刀做什麼？」

阿春聽見有人問她。

「啊，我想切一根魷魚須來吃。」

阿春抓住那條大魷魚，魷魚的觸角們奮起反抗。

可阿春不怕。

阿春覺得自己有無窮的力量。

她狠狠咬住魷魚的頭，持刀的手使勁往魷魚身上砍，等魷魚受不住疼放開她，她再抓住一根魷魚須，用刀將它干脆利落地砍斷。

阿春嫁進戈村二十年，每年殺豬，她都是一把手。

區區一根魷魚須，算得了什麼。

可奇怪的是，等阿春把魷魚須放到嘴邊的時候，魷魚須竟然變成了一只人手。

她尖叫起來。

她的丈夫，村長，躺在她的腳下，耳朵沒了，腰上背上鮮血淋漓，左手齊根被砍斷。

11

太婆被村長的老母親請到村長家救命的時候，七胖的老婆也跑來了，她的身后，跟著手拿菜刀的七胖。

「村長，太婆，救救我啊！」七胖老婆秋蘭喊得聲淚俱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