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被迫輟學后,我背著行囊去打工賺錢補貼弟弟妹妹,二十年的人生我吃盡了人間苦楚。
趕上直播熱潮后。
我被他們逼迫日日夜夜直播賺錢。
他們說,我就算死,也得還了這二十多年養育之恩。
從此后我開始了不分晝夜地直播。
后來,我因過度勞累猝死了。
人間太累了。
我不想再走一遭。
三年不到他們就快把我忘記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我把杯子丟給他。
「你騙我喝了三十八次孟婆湯,一次都沒騙到。」
瞅著直播時間到了。
我又開啟了直播,可能最后的日子。
就直播這件事比較有趣了。
22
自從我火了之后。
直播間連麥的人是絡繹不絕。
但我很有原則。
每天只連三位。
今天剛一開播。
屏幕顯示已有三百個人等著與我連線。
我選了一個頭像是粉紅色兔子的人。
最重的瘦子:「主播,你幫幫我爺爺吧。他今年九十多了,有阿茲海默病,之前還挺好的,能吃能睡,這段時間突然不吃不喝了,去醫院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。醫院只開了許多營養液,叫回家好好照看著,可他回家之后還是老樣子,每天就拿著一張照片流淚。我爸說我爺爺肯定是有什麼未了的心愿,所以托我來問問你。主播你需要多少錢的禮物,我都可以刷給你。」
他看起來挺著急的,應該是個有孝心的人。
我讓他把鏡頭對準老人。
鏡頭前,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床上。
他神志不大清楚,眼神卻異常堅定。
他努力呼吸著,從喉嚨中不斷擠出「嘶嘶」的聲音,老人胸口隨著呼吸巨大起伏,但依然是進氣多出氣少,儼然是彌留之際,是他自己強撐著一口氣。
他平躺在床上,手里緊緊抱著張照片。
兩只早已凹陷的眼睛望著天花板,對著空氣,一直喃喃自語。
他嘴里反復念叨著:「家,回家,回家。」
23
照片是黑白色,畫面比較模糊,看起來有些年頭了。
畫面上十幾個少年模樣的男孩,他們穿著統一著裝,在一片冰湖前合影。
照片里的少年們笑得干凈。
背后是被雪掩蓋的冰川和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冰河。
回家……
「回家,回家。」老人還在一遍又一遍重復著。
我突然想。
走之前,再完成一件事吧。
24
我跟著指引。
一路來到極北之地。
陰間極北本是無妄之地,不知為何換了副光景。
那里白雪皚皚,被冰雪覆蓋。
我落地的時候,這里正刮著遮天蔽日的風雪。
睜眼便是滿目白色,寒風飛雪早已刮得我睜不開眼。
我該怎麼找到他們?
【主播到底在找什麼?】
【沒看那個老爺爺說的嗎,回家,估計是找個身死他鄉的人帶他回家吧。】
【可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?】
25
瞧著四處不見人影。
我正準備拿出搜魂鏡。
「咔嚓」一聲。
我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樹枝。
我都還沒來得及想我是個鬼為什麼會踩響樹枝時。
地面上的積雪突然裂開,一個人像兔子一樣從雪底躥出來。
他竟然,一直躲在積雪下面。
而我,竟一點兒也沒發現。
他的手指已被凍得通紅,但依然緊緊端著武器指向我。
他臉上寫滿了警惕。
「你是誰?
「為什麼會來這里?
「這很危險,不是你該來的地方。」
我拍拍肩上的積雪。
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冷。
風刮在臉上的刺痛,雪覆住的腳踝儼然被凍到麻木。
這是怎麼回事。
我是個鬼,理應是五感俱失的。
我居然感覺到了冷。
我正打算說句話時。
天上突然傳來嗡嗡巨響。
似有巨大的飛機飛過。
我還沒反應過來。
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按倒在地。
他火速在我身上蓋上積雪,又用他的身體護在我身體上。
他警告我千萬別亂動。
半晌之后。
轟鳴聲消失,飛機飛遠了。
他這才放開我。
他撐起身子,刨干凈臉上的積雪。
我突然發現。
眼前這人,看起來挺面熟。
這不是老照片上那個站在最左邊的少年嗎?
我看了眼地面,沒影子。
又看眼下他三魂七魄。
他的魂體已經很弱。
他……已經死了好些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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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學了兩聲鳥叫。
四面八方的雪地里。
又躥出好幾個人影。
我仔細瞅了眼。
居然全是照片上那些少年,看來我沒找錯地方。
……
我掃了眼人群。
所有人,都沒有影子,且僅剩最后一魂。
他們死了很久,也在這里待了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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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都警惕地看著我。
有人刻意不跟我講話,離我離得遠遠的。
有人時不時偷看我一眼,很快,眼神又看向別處,像是故意躲著我。
這的一切,都透著一絲古怪。
「你們,該回家了。」
他們停了一秒,又恢復手里的動作。
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。
喝水的喝水。
拿望遠鏡偵查的偵查情況。
似乎沒聽見我的話,把我當成了空氣。
「整裝,前進。」
「是。」
為首那個人一聲令下,所有人背好行囊準備出發。
一行人列隊整齊,頭也不回走入了那漫天飛雪里。
我急忙趕上去攔住他們。
「醒一醒,該回家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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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掐了個訣。
一道手印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