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的暴打、媽的哭喊、村人的斥責如潮水一般迅速包圍了姐姐。
仿佛在他們眼里大哥對姐姐做了那麼多的惡心事,都是稀松平常。姐姐死了都沒有大哥的死讓人難以接受。
無論如何,你活著,活著的就是真正的惡人。
我好幾次想沖進人群保護姐姐,都被「好心」的鄰居拽開。
我大喊著爸求他停下來,甚至頭腦發熱地想把我自作聰明的計劃給喊出來,卻被姐姐掛滿血污的雙眼給嚇退。
對啊!要怎麼說呢?說了該怎麼辦呢?哪個大學會愿意收一個害死了親生哥哥的人?弄不好還會進監獄吧?這樣的話,前排的那個女孩還會喜歡我嗎?
一系列的捫心自問使我徹底慫了下來,我捂著仿佛要炸掉的腦袋跑回了房間,任姐姐躺在院子里獨自承受著人間煉獄。
打,罵,不給吃東西,不讓進屋睡覺,任暴雨沖淋……爸折騰了姐姐三天,村人也跟著圍觀了三天,斥責了三天,年輕些的還邊罵邊跟拍。
每個人都異常地熱情高漲,仿佛一會不在場,伸張正義的功勞就少了他們一份。
終于挨到第四天,爸打膩了,媽哭乏了,人們也鬧累了,大哥下葬了。
葬禮結束后,我爸又站到了蜷在墻角的姐姐身邊,剛要下腳卻被一個遠房親戚攔住了。
小聲嘀咕一陣之后,我爸出乎意料地不打姐姐了,還破天荒地把她背回了房間,請了村醫過來。
躲在一旁的我,對爸的突然轉變十分不安,好幾次偷偷問媽,她卻只會反復說一句「你別管了。
」
煎熬了四五天之后,我終于在爸接的一個電話中,知道了有人看中了姐姐,對方愿出十萬,把我姐「娶」走。
那是幾十里外一個商場老板的獨子,剛好我一個高學同學是那里的。我急忙微信他,這才知道那男孩得了絕癥沒幾天活頭,他父母想在兒子死前討個媳婦,好讓家里有后。
這跟直接嫁死人有什麼區別?
我心里難受極了,一晚上都沒敢睡。
好幾次偷偷跑到姐姐床邊,用手語為我的自作聰明向她道歉,并告訴她目前情況很復雜,讓她好好養病。
等好起來,我就設法帶她走。
不知是不是姐姐對我失去了信心,她對我的說辭不是毫無反應,就是輕輕搖頭。
輾轉反側一晚之后,又一個驚天炸雷襲來。
姐姐自殺了!
5
她不知哪來的力氣,愣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到了二十米外的柴棚里,扒到了爸放在角落里的農藥。
談好的十萬彩禮飛了!五萬配陰婚別人也不要了,畢竟對方的兒子還沒死,提前送個死的過去,等于是詛咒人家。
我爸掛了電話,對著姐姐的尸體又是一通拳打腳踢,媽癱在一旁不住地抹淚。
我實在受不了了,撲在姐姐的尸體上放聲大哭,求爸別再打了,再這樣鬧下去我就要瘋了。
在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勸阻下,爸終于冷靜下來,默默抽完一支煙后,最終決定明天讓姐姐入土,眼不見心不煩。
我在極度的痛苦中,隨爸東奔西跑了一天,傍晚的時候將姐姐裝進了一口廉價的薄棺里。
我呆呆地跪在姐姐的棺材前,往昔的陪伴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里亂晃,回憶的燒灼加上強烈的愧疚,令我再次崩潰大哭。
我胡亂癱在地上,整個人哭得像是被抽空。無意間摸到一把濕黏的東西,抬頭發現棺材里滲出了一些黑色的液體,正蜿蜒成小蛇的樣子在房里亂鉆。
不對!姐姐今天剛去世的,這天氣又不熱,不可能那麼快腐化!
我本來就心里虛,看到這不知名的東西,禁不住有些怕,急忙指給媽看,媽估計也弄不清狀況,粗看一眼抬腳出去了。
爸被媽扯進來后看到這種情形也覺得邪門,就撥通了村頭三爺的電話。
其實作為新時代的準大學生,我一直認為什麼陰陽先生,算命捉鬼啥都是騙人的把戲。
可現在不同了,俗話說不做虧心事,不怕鬼敲門,是我的自作主張和懦弱間接害死了姐姐,此時的我,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嚇尿。
爸媽可能也自覺對姐姐的做法有些過,臉上都有了掩不住的驚慌。
好在,三爺很快就過來了!
6
在三爺的指揮下,我爸打開了棺材,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迎面撲來。
意外的是,姐姐的尸體不僅沒有絲毫腐化,臉上的傷痕也不見了,棺中的姐姐面色紅潤,皮膚微微泛著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