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趙凱樂連忙各自盛上幾碗,遞給我們幾個。
我仔仔細細品嘗了三碗湯,一個字,絕。
味道濃郁鮮美、香甜可口,層次豐富,口感絲滑,總之,各有千秋。
但是這也不能改變我喝不出哪一道是我媽做的。
這時,李思月也放下筷子,做出稍微回憶的神色,然后指著最左邊的那道說:「另外兩道佛跳墻我實在難辨高下,不過這一道味道稍微有點雜亂。」
有一說一,那一道是我覺得最好吃的,徐思明這小子廚藝可以啊!
不過,徐思明的神色卻肉眼可見地頹喪起來,看來女朋友對他廚藝的不肯定,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。
李思月朝我歪了歪頭,眨眨左眼,看起來很可愛,我對她回以感謝的表情。
我看向張曉曉,張曉曉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,示意她也喝不出來。
我看向趙凱樂,趙凱樂用無辜的神色回望著我。
是了,他沒吃過我媽做的飯,周婷和趙秦結婚的時候,趙凱樂都上大學了,肯定也沒怎麼吃過周婷做的飯,就算吃過又怎麼樣,我吃我媽做的飯十幾年,一樣認不出來。
他是指望不上了,我又把目光投向我哥。
我哥非常干脆地干掉三碗湯,皺著眉想了一會兒,指向中間那道:「我覺得最好喝的是中間這道。」
于是,我也做出選擇:「我覺得右邊這道最好喝啦。」
我哥是非酋,跟他反著選一定沒錯!
趙凱樂、張曉曉、李思月跟著我投了右邊那道佛跳墻。
我媽略顯傲嬌地看了我們一眼,然后說開飯啦。
看來蒙對了。
我松了一口氣,這關總是過了。
吃飯的時候,我媽坐在我旁邊,不時給我夾菜。
我說我自己夾。
我媽沒理我,又給我剝了一只蝦,蘸上蘸料,放到我的碗里。
她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:「有事要給爸爸媽媽講,不要一個人擔著,自己也要注意安全,不要像今天這樣了。」
我覺得媽比我想象的更敏銳,她可能也知道我今天中槍的事了,只是她不說。
我埋頭啃排骨,聲音悶悶地「嗯」了一聲,眼睛里有水汽浮上來。
其實,我很害怕,這些日子我一直很害怕。
哪怕我對這個未來早有知曉,哪怕我身在安全的堡壘,每個房間里都填滿了那些在末世掙扎的人所渴望的物資,我還是很害怕。
一開始,這個別墅里只有我們六個人。
我的父母、張曉曉的爸爸很自覺地將決策權交到了我們三個年輕人身上,他們依賴我們,正如幼年時的我們依賴他們。
而在我、張曉曉、林亞三人之間,我又是主心骨。
張曉曉從很早開始就有抑郁癥,但她告訴我,她只是輕微的抑郁癥,我就相信她是輕微的抑郁癥。
張曉曉其實不太在乎生死,她說過:「人生一世,不過如此」「最難得的平靜,死亡可以輕易做到」活著可能不賺,死了絕對不虧」……凡此種種,不外如是。
她不想死,但也沒那麼想活。
可我想她活著。
張曉曉不喜歡自己做決定,因為她會將這個決定帶來的一切錯誤結果歸結到自己身上,那樣她會很痛苦,所以她喜歡依靠我。
至于林亞,他是個不長腦子的笨蛋,這樣說可能過分了,正確來說,林亞是個集衰與逢兇化吉于一身的神人。
他在大街上散步,天上會掉下花盆差點砸到他:
走到路上,會出現一群認錯人的小混混毆打他;
學習競賽常常在第一輪遇到實力最強勁的對手;
玩游戲,永遠抽不到 SSR;
去救人,被救的人往往會碰他的瓷,所幸有監控能證明他的清白;
報旅行團,那個旅行團的大巴因為暴雨導致的泥石流埋在山谷,救援隊挖了三天才把他們都救出來,還好林亞沒去。
不過至于為什麼沒去,是因為他前一天在家里摔斷了腿……
作為她的妹妹,我可以算是親眼見證了他無數天降橫禍、否極泰來、逢兇化吉的事例。
也是因為這些事,林亞身手極佳,并養成了凡事不能深思,沒心沒肺的樂觀態度。
所以,在這個堡壘里做決定的是我。
可是,決定不是這麼好做的,尤其是這個決定牽扯著你所重視的人的生命。
要不要日常開高壓電網?
巡邏的時候應該幾人一組?
在花園養的小動物會不會變異?
那朵荷花是帶進來的嗎?
這個墻應該修多高?
要不要救他們?
救他們的風險有多高?
值得嗎?
應該讓他們和我們享受同樣的物質待遇,還是讓他們用服務換取物資?
信任?防備?
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嗎?我會害死他們嗎?
一個又一個決定需要我做出,在末世這無法容忍任何錯誤的時候,我隱約感受到了過去張曉曉的心情。
我有自知之明,我并不是個合適的領導者。
后來趙秦、李思月他們來了,我覺得他們兩個任何一個都比我有大局觀,都能勝任一個合格的領導者,尤其是李思月,其次是趙秦。
但是我不敢將拍板的決定交給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