應該是拋棄她的親生父母吧。
我把視頻導到電腦上,用專業剪輯軟件打開,不斷慢放修正,反復聽王廣富最后那段無意義的呻吟,直到完全聽清。
「老仙從雙馬來,殺了人就回雙馬去。」
13
車開到雙馬鎮時又是深夜,小鎮十分破敗,好像 20 世紀的紀錄片。
來之前我上網查了一下,雙馬鎮在我們省北部,背靠馬仙山。
相傳馬仙山是出馬的發源地,所有仙家都在這修煉,修出神通后下山開堂口。
這本來只是個小村落,也許是山神聽見了村民的禱告,90 年代馬仙山突然發現了煤礦,村子就此興盛了起來,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鎮。
然而短短幾年后,雙馬鎮突然衰落,錢和人口大量流失,變得比從前還衰敗。
剛進入小鎮,我便聽見一陣哭聲。
循著哭聲,我開到一個巨大的建筑前——至少有五層樓那麼高,墻壁上爬滿的植物把窗戶全都覆蓋,敞開的大門好像惡獸的巨口。
巨口前,一群人圍著一口棺材痛哭。我心里一沉,很難不把這棺材跟于夢聯系起來。
我下了車,問最外圍的一個人:「節哀。兄弟,這里面是誰啊?」
「廟姐。」
廟姐?聽起來應該是女的,難道是于夢的生母?
「廟姐是伺候老仙的。」這人口齒不清,邊說話邊擦口水,我注意到他雙手各有六個指頭。
「昨天還好好的,今天一早就被害了……
「廟姐以前是不是生過孩子,然后丟棄了?」
我話音剛落,哭聲乍停,所有人都回頭盯著我,有幾個直接起身把我圍住。
「你問這個干什麼?你是誰?」
「各位兄弟,我有急事想了解下情況,一點心意你們收下。
」
「錢在這不好使。」
我剛掏出錢包,一個滿臉膿包,嘴歪眼斜的人揮手把錢包打落,紙幣散了一地。
「亂說話,讓你下去陪廟姐!」
「我、我可能是廟姐的女婿,」我一咬牙,說了實話,「廟姐的死亡可能跟我老婆有關……她下一步可能要殺她爸,也就是廟姐的老公,你們知道他在哪嗎?」
我盡我最大的努力把這幾句話說清楚,然后閉目低頭,等著劇痛降臨在身上——但并沒發生。
「你想救他?」
膿包臉貼著我的臉問道,腥臭的氣味熏得我反胃。
「我想救我老婆。」
膿包臉點點頭,撿起地上的紙幣扔進火盆。
「這些沒用,都沒用,得給我們水,能喝的水。
「有!后備廂里有大桶的,還有酒。」
「好。」膿包臉收走我手機,一指巨口,「就當你拜過廟姐了。進去吧,走到頭,你想知道的都在那。」
14
巨口里一絲光亮都沒有,我戰戰兢兢,一寸寸向前挪。
「老仙們不喜歡亮,快去吧。」
「這里面都是老仙?胡還是黃?」
膿包臉沒回答,只是狠推了我一把。
我咬著牙慢慢往前走著,騷臭味熏得我直反胃。耳邊全是瘆人的低語,偶爾響起一兩聲尖笑,像夜梟一樣。
黑暗中我失去了時間概念,不知道走了多久,眼睛慢慢習慣了黑暗,發現我在一條走廊里,兩邊都是房間。
有的門敞開著,依稀能看清里面有影子晃動。
難道每個門里都供奉著一個老仙?
黑暗中,明顯有幾道視線向我射來。
我低頭快走,這一低頭,卻發現我身側一直跟著幾個黑影,腿上還趴著一個!
我嚇得慘叫著拔足狂奔,而更多的黑影窮追不舍。
不知跑了多久,我撞到了一面墻上,疼得頭昏眼花。
原來我跑進了一個巨大的房間里。
房間上方有個小窗,借著月光我才看清,剛才撞上的,是堵骷髏墻。
一面由骨頭堆成的厚壁。
不知道要死多少人,才能湊夠這麼多骸骨。
而骸骨頂端,立著一個巨大的猩紅色的十字架。
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,那個膿包臉,出現在我身后。
15
「墻里面有好東西,你拿出來看看。」
接連的恐懼讓我麻木,我機械地把手從骨縫里伸進去,摸出了幾頁紙。
仔細一看,竟都是醫療報告。
報告上的照片都是嬰孩,有兩張嘴的,有兩只眼長在太陽穴上的,還有下半身完全萎縮的。
我無助地看向膿包臉,他不理會我,只是拎過幾桶礦泉水放在地上,擰開蓋子,「老仙」們嘶叫著圍過來,大口舔舐著。
膿包臉擰開一瓶酒,喝了一大口,嗆得直咳嗽。
幾個沒搶到水的畸形兒循著氣味撲了過來,爭搶中,把一箱酒都打翻了。
「嘿嘿,以前那些人挖礦惹怒了山神,山神就派下這些老仙來懲罰他們。
「那廟姐……
「她叫林秀英,是個苦命人,被壞人強暴,嘿嘿……壞人挖山,得利最多,后來他又把罪業扔進了河里,因此懲罰也最大……嘿嘿,山神派給她的老仙,最兇,有兩個……她倆離開山神,去塵世造業了。可惜了廟姐,明明最無辜,卻一直給壞人贖罪。」
膿包臉喝醉了酒,說話含混不清,但是卻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聯系了起來。
這會兒一個三只腳的老仙和一個獨臂的老仙,正在爭搶我的手機。
獨臂的力大些,可惜搶過手機時沒拿住,手機摔在地上,電池爆了,引燃了那一箱酒。